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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里克坐在残破的飞空小艇内,冰冷的空气从破碎的一塌糊涂的舱盖外灌进来,他感觉到脸上一片粘腻冰冷,铁锈味弥漫在座舱里,他知道自己流血了,并且伤得不清。
就在不久前,他遭到了冰原巨兽群的袭击,这动物长得像巨型野牛,但有一只象鼻一样的前触,覆盖着白色的厚重毛发,体型和小艇相当,可能足有半吨重。它们用那有力的前触卷住小艇并把它狠狠甩了出去。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小艇摔到了足有三、四十英尺深的冰缝里,尽管巨兽没有冒着风险下来继续攻击他,但飞空小艇已经完全损坏了。
他的一条胳膊被打穿变形的舱盖碎片卡住动弹不得,因为体温的下降他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了,眼前破碎的面板上显示着舱外的气温为摄氏零下25度。
他知道可能再过几小时,甚至几十分钟,自己就会因为体温流失而死亡。尽管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但通讯装置基本失灵,他不知道弗朗西斯号上的同伴们是否有人收到了信号。一个星期前他们坠落在这颗表面布满冰盖的卫星,弗朗西斯号损坏的程度达到了15%以上,燃料耗尽,食物也十分匮乏。
他们在上一颗星球联邦卫星黑火岩的行踪暴露了,星联调查局的特工包围了他们的藏身地,叶妮法和莫里斯都被当场击毙。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已经在逃命的路上了,补给品和可以换取各个星系流通货币的新金属都留在了黑火岩。
特工打坏了一部分引擎,虽然他们侥幸用隐形装置逃过了雷达,但剩余的动力不足以带他们飞得更远,受到引力的影响,只能一头栽进相对人际罕至但又有大气层的小型卫星伽马-318号。
飞船的修复进度并不理想,三天前,他和几名同伴决定分头出发去寻找燃料和食物原料,以目前的距离来看,如果有人能全速驾驶战斗艇赶来,或许自己还有救。
你这个可悲的、自以为是的冲锋队长,沦落到指望别人来救命的地步!他懊恼地想。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的意识逐渐迷离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引擎轰鸣声。恩里克挣扎着抬头去看,见到斑驳的白色机身掠过了空中。
几分钟后路西恩·埃利森多和他那个形式特异的头盔出现在了视线里,恩里克第一次觉得这个斯潘因人看起来是那么得可爱。
“你还好吗,伙计?”路西恩晃了晃手里的缆绳,问,“我如果把绳子放下来,你能自己抓住它爬上来吗?”
“不行。”恩里克回答。
“你说什么?大声一点!”路西恩又问了一遍。
恩里克深吸了口气,喊道,“我说不行——你这大耳朵笨蛋!”
说完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金星乱舞,他又用能够活动地那只手尽量地摆起来,示意对方下来。
又过了一会,上头传来凿冰的声音,恩里克尽量去看,见到路西恩绑着缆绳,很灵活地顺着冰壁爬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搞的?”路西恩审视了一下恩里克的状况,被他脸上狰狞的血口吓了一跳,连忙拿出一台生理扫描仪在他身上照了几遍。
“这里有野兽,那些玩意儿的鼻子像胳膊一样伸出来,一下就可以把机翼捏得粉碎。”恩里克喘着粗气说。
路西恩点点头,阅读着扫描仪上的信息,“核心体温34.8摄氏度,三根肋骨骨裂,没有血胸气胸,脑震荡,手臂穿刺伤……但都没有你脸上的口子看起来可怕。”
恩里克摇摇头,“只不过是血流得多了一点,趁我得低温症死掉以前把我弄出去吧。”
路西恩插着腰,优美的声音很温和地说,“看在你快要死掉的份上,我听一次你的话,不过要加上‘请’字。”
恩里克没有力气和他争执,路西恩虽然表面上对谁都很客气,但恩里克知道这个大耳朵的斯潘因人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他拖着声音说道,“请你救救我吧,富有同情心的埃利森多先生。”
路西恩似乎挺满意,动手拆起了变形的舱盖碎片,他用一把特殊的光刃匕首切掉多余的金属,用止血带扎紧恩里克的肩膀,再把穿透手臂的那部分零件拉了出来。
恩里克疼得闷哼起来,幸好路西恩的动作很快,又马上为他喷了止血凝胶。
“碎片如果换个角度扎破动脉,我就得给你收尸了……你真走运,恩里克。”路西恩比划了一下,像是在赞叹。
“可不是,真走运,没有碰到潘乔、拉尔夫这些家伙来救我。”他说的都是他们之中最结实的大汉,恩里克看着他用缆绳系住自己的腰,很怀疑眼前只有5英尺9(175厘米)体态瘦削的路西恩是否有力气背着6英尺1(185厘米)200磅重的自己爬上几十尺高的冰壁。
路西恩伸手点了点他那个形状与众不同的头盔,用语音命令道,“米利暗,2%功率向前滑行。”
接着恩里克就感觉到一股拉力,垂直把两人拽了上去,他明白过来路西恩是把缆绳的另一头拴在他专属的战斗艇“米利暗”上了。
', ' ')('“不是凡事都是肌肉管用的。”荡在半空的路西恩说道,他从后面托着恩里克的腰,温热的呼吸吐在恩里克露出来的耳朵和侧颈,弄得他痒痒的。
恩里克偏了偏脑袋想避开一些,两个男人悬在冰缝半空意外有些尴尬,他于是问,“你有没有带液态气罐,我在附近发现了燃料田,我带来的气罐被那些野兽毁了。”
“米利暗是战斗机,战斗机不会在背后拖个氧气瓶,”路西恩说道,马上又补充了一句,“托法找到了现成的燃料,和你走的相反的方向有帮外行星抵抗军团的家伙。”
“外行星抵抗军团?”那是一群在星系外围的小行星带和几颗遥远外行星活动的武装份子,他们主张外围行星和小行星带人从星球联邦里独立出来,一直在给星联邦找麻烦。
恩里克不明白为什么抵抗军团会愿意分燃料给他们这些亡命之徒,“我们这是要加入革命军了吗?”
路西恩在后面笑了笑,那股温热麻痒的感觉又窜到了耳朵边,“军团的家伙要抢运冰船,托法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运冰船?星联官方的还是私人的?”
“私人的,属于佩格萨斯能源集团。”
这个名字恩里克也略有所闻,是属于一个星联邦富豪的,小行星带虽然有不少稀缺矿藏,但缺少人类和其他种族生存所必需的粮食资源和水,星联定期派运冰船从类似伽马318号这类水资源比较丰富的区域运送冰和其他物资过去。
私人的运冰船就成分复杂,有些是偷偷开采资源高价贩卖给小行星带的人;而佩格萨斯这种体量的集团一般只为自己属下的地区和科研单位提供资源,它的开采运输都是合法而且受到星联邦保护的。
恩里克有些不太明白他们的船长也是帮派的首脑乌利希·范德莱,怎么会想在这么糟糕的时候参合进这种事情里。
他借助路西恩的帮助爬上了冰层表面,又花了半天才坐进了战斗艇米利暗当中,由于用力,手臂上的伤口又绷裂了鲜血,路西恩刚为他稍稍处理了脸上的伤口,又马上替他压住手臂。
恩里克躺在座位上,机舱里的温度适宜,让他昏昏欲睡;他望着头顶的天空,因为大气构成的关系,这里的天空有点紫色,也有可能是他伤得太多,眼睛出了问题。
“乌利希怎么说?”他问。
“什么怎么说?”路西恩用完了止血凝胶,恩里克的伤口才算止住了流血,现在的麻烦是他的体温过低了,如果继续降低的话,很快就会没命。
“就是,抢运冰船的事,乌利希怎么说?”恩里克虚弱地问。
“他同意托法的意见,虽然有些冒险,但用运冰船的商业通行证来骗过星联特工,就能去爱神自由港。”路西恩给两人分别系上安全带,开始驾驶战斗艇升空。
“托法的意见,托法的意见……嘿,他除了不断制造麻烦还能有什么意见。”恩里克不怎么喜欢这个他们在黑火岩遇到的“托法”,托法原名小克里斯托弗?盖治,和他父亲一个名字,父子俩都是强盗、杀人犯。
这家伙脾气粗暴,留着头邋遢的半长金发,还有典型的主行星人的特点——对女人和比自己弱小的人非常蛮横,喜欢嘲弄拉尔夫、路西恩、奥托这些外族人。
虽然恩里克也一直管尖长耳朵的路西恩叫做大耳朵,但他自问心底没有什么恶意;而托法则像是个有自毁倾向的精神病人,他总爱挑起麻烦,他们第一次见面,这家伙就因为有人碰了他的手枪而烧了整个酒吧。
恩里克并不是个爱动脑子的人,但他一直以为范德莱帮的人应该如乌利希一直所说的那样,抢上足够的东西,走得远远的,最好离开这个星系,到“新世界”未开垦的星球去,去追求真正的自由。
而不是反过来,深入星联邦的人口集中地区,像爱神自由港这种地方。
他们回到弗朗西斯号以后,第一个冲上来的是艾蜜,他最不想见的人之一,她大声叫道,“恩里克你个蠢货,大蠢货!如果你死了我和孩子要怎么办!?”
恩里克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他想不通这个子不大的女人怎么能发出这样高分贝的噪音。
“艾蜜,你等他恢复了以后再骂他吧,他需要进医疗舱。”路西恩的声音则很温和,但却立刻让情绪激动的女人缓和了下来。
恩里克觉得大耳朵斯潘因人可能有什么魔力,他自己平时不论怎么反驳这个蛮横的女人,都会反过来被对方尖叫着骂得狗血淋头。
路西恩则完全不用和她吵嘴就能让她安静下来,对,一定是斯潘因魔法。
他靠着路西恩有些薄弱的肩膀,终于陷入了黑暗。
…
恩里克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有些陌生的房间里,尽管周围很昏暗,但明显不是自己那有张大床的舱室,而是一间比较窄小的单人房。
然后他感到怀里有个热源,还有皮肤相贴的温热感觉,让他一扫而空先前的冰冷,从四肢到心口都暖洋洋的。
他侧过头看到一头黑亮的长发
', ' ')(',自然地以为是艾蜜,心想女人果然是奇怪的生物,他们已经吵了几个月的架,就在刚才她还在对自己大吼大叫,他以为他们之间已经玩完了;现在却又赤身裸体和自己纠缠在一起了。
只可惜他伤得很重,没有办法抚慰她的需要。
恩里克用没有受伤的手摸了摸那头长发,又觉得好像和艾蜜的头发不太一样,然后他就惊讶地看到拨开的长发下那非常显眼的尖长耳朵。
“路西恩,是你!”恩里克不由地呼喊起来。
路西恩微微抬起身体望着他,“你醒了……我压到你了吗?”
由于他起身的动作,恩里克清楚地看到被子底下对方光着身体,只穿了一条黑色的紧身平脚内裤,而这时他也能明显地感觉到两个人的下肢交缠在一起的感觉,斯潘因人体毛很少,光滑的腿擦过他毛茸茸的小腿,让恩里克有种错乱的好像和女人睡在一起的感觉。
但又明确地知道这是个雄性的斯潘因人。
“我为什么睡在你的床上?”恩里克原想说我为什么和你睡在一起,感觉这样说起来更奇怪,临到嘴边才改了口。
“你的体温无法上升,医疗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只有把你放在不断加热的热水浴里才能恢复体温,但弗朗西斯号的能源有限,我们也没有修热水浴池……用体温互相取暖是我家乡那种寒冷的地区常见的办法。”说完他没有起来的打算,又重新伏到恩里克身旁。
感觉到光滑皮肤的触感和热度,恩里克反而有些闪躲,但肋骨和头部的伤势让他疼痛得哼了起来。
路西恩则一点都不介意抱着同性的身体,好像就是他说的是很常见的事。
恩里克忍不住说,“虽然话是这么说,你就没有想过让女人来做这件事吗?”
路西恩抬头拿深褐色的眼睛望着他,“艾蜜不想和你说话,也不想接近你,她还在生气。”
恩里克有些尴尬,“那……还有凯瑟琳……”
“你怎么知道凯瑟琳肯脱光了衣服和你睡在一起?”路西恩反问。
他明明自己说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却又把它说得有点下流,但恩里克只是为自己男性魅力被打击而有些丧气,他原本还想着哪天可以约金发大胸脯的凯瑟琳出去,原来对方竟对自己不怎么感兴趣。
路西恩看恩里克表情就猜到他多半在想丰满的凯瑟琳,路西恩微微皱了皱眉毛,重新把头放在对方发达的胸肌边上。
恩里克不知道的是,其实路西恩并没有把这个家乡的治疗方法说给艾蜜或者凯瑟琳听过。
…
接下来的几天恩里克基本都在路西恩的房里休息渡过,他试过和艾蜜沟通,不知怎么回事就又吵了起来,艾蜜还把房间的密码改了,导致恩里克进不去,只能和路西恩挤在一起,后者还主动承担起了日常照顾他的责任。
这更是令恩里克意外,路西恩加入他们一伙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他很尊敬乌利希,认为乌利希就像他的导师;而他对每个人都很客气,也同样疏远,从没有见他和谁特别亲近过。
在此之前恩里克从没想过自己受伤以后居然是路西恩会主动来照顾他。
路西恩出生长大于斯潘因人殖民星球密特拉,那里也是个冰天雪地的星球,不同的是生活着大量底层劳工生产着化学和军工用品。这些人都是没有生活基本保障的底层斯潘因人,被贵族军阀无情地统治着。
一次大规模的事故最终导致了暴乱,年轻的路西恩杀死了一个暴虐的贵族,为了躲避通缉逃到了星联邦星系的外行星葛仑戈,一贫如洗走投无路的他当时想去偷一些食物,也是在那时遇到了范德莱帮。
路西恩有一张很温柔的俊秀脸蛋,常常扎成一束乌黑的长发,和所有斯潘因人一样,一对精灵一样的长耳朵。
路西恩是个虔诚的公教信徒,他有一串很珍贵的念珠。
路西恩有副很优美的歌喉,常常弹一种像吉他的乐器,边弹边唱斯潘因语的民谣。
对了,他还有那把神奇的光刃匕首,可以随意切割任何坚硬的金属,应该是密特拉产的武器。
以上就是恩里克对路西恩了解的全部。
当然现在还多了些,比如,他的眼睛是深褐色的;皮肤光滑,体毛少;喜欢穿丝制的深蓝色睡衣,比如他现在穿的这件;习惯穿平角紧身内裤,人虽然不高,那玩意倒还不小。
要问他怎么知道的,路西恩的床比单人床要大一点,但睡着两个成年男人总是有些拥挤,早上醒来难免有时会有尴尬的反应——准确的说尴尬的是恩里克,路西恩完全没有觉得尴尬。
恩里克对自己了解了这些无用甚至无聊的信息感到别扭,这些信息还是那种你一旦知道了,就永远不能假装没知道过。
这时恩里克正用一只手在平板上滑来滑去看一些新闻消息,路西恩在旁边给头发涂免洗护发素,他刚洗过澡,身上散发着湿气和热气。
恩里克突然觉得这一幕与从前和艾蜜相处的样子重合了起来,但身边既没有蒂米
', ' ')('那个小麻烦鬼,路西恩也从来不会像艾蜜那样为无聊的事唠叨不休。
恩里克竟然觉得这一刻才是一对情侣生活的最理想状态。
等一会路西恩就会去把早餐和咖啡端进来给他,美好的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恩里克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房间里闷坏了,才产生这种怪念头,他向路西恩说,“我今天想出去和大家一起吃早餐了。”
路西恩正扎着头发,“好啊,你脸上和手臂上的纱布也需要去换了。”
路西恩换了一件蓝色的夹克,脖子里系了条深红围巾,上面是些恩里克没见过的花纹。黑色长裤下是擦得一尘不染的中筒靴。
路西恩和他的精神导师乌利西一样很注重外貌和打扮,乌利希说过漂亮的仪容是对自己和他人的尊重。恩里克觉得乌利希说的对,至少他看到路西恩觉得赏心悦目。
等恩里克由路西恩扶着来到餐厅兼会议厅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艾蜜正在给沉迷飞艇玩具的蒂米喂早餐,范德莱帮的智囊黑尔格正在读新闻,而托法则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抽着烟。
托法看到他们俩立刻吹了声口哨,“精灵公主,你们度完蜜月了?”
路西恩没有搭理他,托法反而更起劲地扶着沙发背说,“嗨,披萨脸,快给我说说撞翻你的飞艇的小牛长得什么样?”
恩里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再废话我不介意把你的嘴缝起来。”
“你还是先把你那张披萨脸缝上吧,哈哈哈。”托法很夸张地大笑起来。
“盖治先生,请你到外面去抽烟吧,我的肺受不了二手烟。”说话的是黑尔格,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干练的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尽管岁月给他的脸留下痕迹,也仍旧想象得出他年轻时候的俊美。
在范德莱帮,除了乌利希以外,托法也不敢去招惹黑尔格,这看起来很斯文普通的老头可是星际着名的诈骗犯,对乌利希和所有人来说他都像是个父亲。
托法感觉讨了个没趣,叼着香烟就往外面走,头顶一个声音又响起来,“盖治先生,引擎室的纽曼先生正缺人手处理燃料,请你过去一趟帮忙。”
紧接着一个头发梳得很光滑、穿着飞行员夹克,留着漂亮胡子的年轻男人的影像就出现在了面前,那是飞船弗朗西斯号的人工智能,他的投射影像是根据乌利希死去的弟弟弗朗西斯设计的。
“我是枪手,不是油猴子,破电脑。”托法骂骂咧咧,说着就穿过弗朗西斯往外面走。
“乌利希留下你不是让你偷懒的,盖治先生。另外,我是弗朗西斯,不是破电脑。”弗朗西斯冲着离去的方向说道。
“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杀了你这台破电脑。”托法的声音顺着走廊飘过来。
弗朗西斯做了个鬼脸,一阵光闪过,他又变成穿着厨师制服的样子,戴了个蓬松的帽子。
“早安,伊斯顿先生、埃利森多先生,你们早餐想吃什么?”他问道。
“你有煎鸡蛋和香肠吗?”恩里克吃了几天流质营养汤,开始怀念真正的食物的味道。
“我们只剩下营养汤和营养饼干了。”弗朗西斯回答。
“既然没有选择你为什么还要问我……你干脆换件衣服去教堂发你的汤吧!”恩里克恨透这个营养汤了。
结果弗朗西斯真的在一阵亮光过后变成穿着黑色长袍系着紫色宽腰带,头上戴着四角帽的公教神父样子,并问,“是这样吗,伊斯顿先生?还是要更隆重一点的?”
路西恩在一旁说,“他问你只是因为他很礼貌,恩里克。”
“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木乃伊的,”恩里克抱怨,他坐到餐桌旁,艾蜜皱着眉头背过身去。
蒂米则好奇地伸过脑袋,“你的脸真的变成披萨了吗,先生?”
这个据称是他儿子的孩子和他并不亲近,总是喊他“先生”、“长官”,恩里克并不要求他喊爸爸,他自己也没有做好当一个四岁小孩的父亲的准备。
事实上这对母子的事他根本就不想,也插不上手管他们,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多修几间舱室,可以让他单独住进去。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莫里斯,但现在有床位空出来了,他也许可以去和奥托那小子分个上下铺。
关于艾蜜,大概是一年半前他突然接到艾蜜的信息,艾蜜是在小行星带夜总会工作的妓女,几年前恩里克和她在一起过一段时间,不久以后弗朗西斯号就离开了。而艾蜜突然打来电话是告诉他小行星带爆发骚乱,她希望恩里克可以来把她和他的儿子蒂米接走。
恩里克把这对母子接来以后着实迷茫了好一阵,他和艾蜜都是深色头发,他很怀疑一头栗色头发的蒂米究竟是谁的孩子。
“不要让一个开口恳求你的女人难堪。”当时乌利希是这么说的,而且作为范德莱帮的首领他也无条件接受了这对母子。
恩里克从十二岁起就跟着乌利希、黑尔格一起了,他们驰骋在星际二十多年,他潜意识会认定乌利希的做法总是对的。
', ' ')('但恩里克从没想过像他们这种亡命之徒怎样成家和抚育孩子,黑尔格曾为了过这样的生活离开过范德莱帮,但几年以后他又回来了,“行不通的,对我们来说。”他那样说。
连聪明狡猾的黑尔格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恩里克自问只会开枪开炮的自己更加做不到。
“只不过会留个伤疤,我会看起来更酷的。”恩里克尽量摆出他想象中合格父亲的样子对蒂米说道。
不过小孩子的注意力集中的时间非常短,“我想吃披萨了,等抢完了运冰船,我们就能到自由港去吃披萨吗?”
“当然了。”恩里克皱着眉头从机器里取出速食包装的营养汤,他太讨厌这玩意了,像是合成鸡肉味的果冻。
艾蜜则拉着蒂米说,“你从哪听来的抢劫的事?我告诉过你不要偷听大人说话,回去房间里看书!”
“可黑尔格答应要和我可以到他那里一起读书——”蒂米有些抗拒。
“提摩西,我再说一遍,跟我回房间去。”艾蜜严厉地说,通常她一喊蒂米的大名,就意味着她真的生气了。
恩里克目送他们离去,倒是有些放松下来,“这女人的神经总是绷得那样紧紧的,她真该放松一下,蒂米又不是对帮派一无所知。”
黑尔格则说,“我倒是有些羡慕蒂米,如果我有个这样严格的母亲,说不定我就会是个议员,而不是诈骗犯。”
恩里克回想了下星联邦处理小行星带冲突的那些手段,不免说,“政客和骗子本来就是一码事。”
黑尔格和路西恩都笑了起来,路西恩托着下巴说,“恩里克,你每天都叫我有新发现。”
“我对你却不想有什么更新的发现了,”恩里克喝光了营养汤。
“话说回来,人都到哪里去了?”恩里克四下张望着,这种时候潘乔那个家伙早就该像个冬眠刚醒的棕熊一样出来觅食了。
“乌利希和拉尔夫、潘乔到军团的人那里去了。”黑尔格回答道。
恩里克觉得古怪,“一艘民用的运冰船,需要这么麻烦吗?”
“佩格萨斯的船都由欧莱利的人武装护卫。”路西恩淡淡地说。
恩里克听了则十分激动,他一下子跳起来,几乎要打翻面前的食物,他冲路西恩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大耳朵!乌利希最恨的人就是欧莱利。”
路西恩喝了口咖啡,说,“就是知道你听了会有这种反应,才不想让你知道。”
欧莱利是小行星带至外行星区域的匪帮老大,据说乌利希在少年时期还和欧莱利在一个帮派里混过,曾经也是朋友,后来则反目成仇,七年前一次争斗当中欧莱利炸掉了范德莱帮的旧飞船,也炸死了乌利希的弟弟弗朗西斯。
乌利希一定会抓住任何机会向欧莱利复仇。
“我们刚失去了两个战斗员,星联邦的特工还在到处搜我们的下落,你为什么不劝住乌利希,黑尔格!?”恩里克又问黑尔格。
“因为弗朗西斯,我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乌利希为弗朗西斯报仇。”黑尔格回答。
而本来站在一边的“弗朗西斯”,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隐去了影像,“他”虽然被灌输了和弗朗西斯几乎一模一样的模样、声音、甚至性格,但他毕竟只是一堆计算机程序的模拟人工智慧,真正的弗朗西斯已经死了,被欧莱利杀死了。
恩里克沉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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