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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的还是95的?”穿着马甲的加油站员工不耐烦地问江峰。
“92的,加两百。”
加完油之后,江峰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盒便当,里面是一些油炸的速成品和米饭,没什么营养,主要胜在便宜。
他觉得自己或许有病,不是开玩笑,是身体上的有病,但是他没去医院查,对自己来说,有病没病都一样,反正他也没有钱去治,现在自己连加个最便宜的油,也只能两百两百的加。
明明是在北京念的大学,他却觉得苏州变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从22岁到32岁,他在这个城市独自一人过了十年,却依然贫穷困苦,每天起早贪黑,三餐不定,只舍得充92的汽油,身上的夹克也穿了十年,那是他们走失时江峰穿的。
冯德岸也许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了,但也许会记得他亲手买给自己的夹克。
他们从高中开始谈恋爱,一直到自己毕业,差不多谈了七年。其实说七年,并不准确,或许真正在一起的时光只有三年多一点。
江峰成绩好,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冯德岸不爱学习,家里人又不让他学体育,最后他去当了兵,被分配到苏州昆山。
他们从那时,就开始了异地恋,江峰喜欢冯德岸喜欢得紧,从北京到苏州,他背着书包,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就是为了见那隔着玻璃的十几分钟。
后来他大学毕业了,没有留在北京发展,也没有回到四川老家,而是选择去了苏州找冯德岸。而冯德岸也从部队里退役回来了,他们都喜欢这座城市的安逸。
2010年,有件大事,就是上海的世博会,两个年轻人肯定是要去看一看的。
那时候江峰的性格还不像现在这样卑躬屈膝,两个人都年轻气盛,尤其是江峰自己,爱吃醋。冯德岸是热心憨直的性子,在车上和邻座姑娘攀谈,又帮忙搬行李。
江峰一直怕冯德岸找别人,心里没有安全感,那个时候同性恋还没有普遍被大众接受,总是患得患失的,便有些吃味,他连和冯德岸说话酸了吧唧的,甚至带着刻薄。他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和冯德岸吵起来的,总之大概是自己的错多一点,惹得脾气一直很好的冯德岸也生气了。
冯德岸这一气就是十年,十年了再也没有回来,江峰有时候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回来找自己,生个气要生这么久吗?
冯德岸走失的第一年,江峰有些疯疯癫癫,举止不太正常,在路上看见人就抓着人家问,“如果你认识冯德岸,见过冯德岸,一定要告诉我,谢谢!”
江峰的父母有些受不了孩子这样,他们想让江峰回南充,可是江峰不想回去,冯德岸是在苏州火车站走失的,走失之后他回苏州两个人一起租的房子找过,也回老家南充找过,冯德岸都没有去这些地方。
最后江峰还是选择留在苏州继续找,他的学历好,工作也很好找,但是为了更方便找冯德岸,选择当一名出租车司机。
在找冯德岸的第六年,江峰的双亲发生意外去世了。他第一次动摇了,自己到底还该不该继续找下去?六年了,他还活着吗,活着的话也不来找自己,心也太狠了。
父母的意外保险金足够江峰生活一辈子了,可是他还是继续选择当出租车司机,那些保险金他用来支付咨询信息的费用,另一部分留作悬赏的酬金。
他也记得那天自己是想去追冯德岸的,但是冯德岸一下车就不理他了,他留给自己的背影高大而冷硬,浑身散发着拒绝交流的气息。
江峰眼睛一下就湿漉了,心酸地想不能总是自己先认错,就赌气没去追。
他在火车站呆滞地坐了一会儿,后来想明白了,就去火车站的肯德基买了两支冰淇淋和全家桶,再打电话给冯德岸,没人接了。直到冰淇淋化了,流得他满手都是奶油,电话也没能打通。
此后,他一直过着赎罪般的生活,而冯德岸最后留给他的惩罚就是那个背影。
江峰想也许他有可能被骗去传销组织,总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而不见自己吧。可是听说传销组织的伙食都不好,他在那能吃饱穿暖吗,更别说他最爱吃的肯德基全家桶了,冯德岸特别喜欢吃这些小孩子爱吃的玩意。
……全家桶,全家桶,全家桶?
江峰突然想起刚刚接的一个乘客,他是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的。
十年了,那个声音有其实不怎么像冯德岸,但是确定是个男人。江峰一点线索也不想错过,他赶紧调出了出租车的视频,有些急躁地打电话联系信息咨询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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