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时候,已经开蒙的皇子公主都在上书房上课,阿树昏昏欲睡地坐在窗边,被竹帘透过的太阳照了两个时辰,实在招架不住夫子满嘴的之乎者也、诗赋经纶,悄悄从门边溜了出去。
她豪爽地决定给再自己改一个课表,将枯燥的诗赋课换成顾锦之的琴艺课。
从秋收节后,她已经这样做很多次了,用充足的理由理直气壮地逃掉她最不喜欢的诗赋课。连昭阳帝对她这种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夫子也只能当做看不见她每天溜走的行为。
回到清和宫后,阿树唤侍卫去传顾锦之入宫。
这几日阿树和顾锦之熟悉了些,她很喜欢他,总想着叫他过来多看几眼。
琴技好,容颜好,脾性好,除了话有些少——但话少怎么能是缺点呢?
阿树觉得,光是看着顾锦之坐在一旁,她就能多喝一碗药。
但顾锦之的府邸在长安街之外,还要再过两大条巷子,从宫人传唤他进宫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起码需要大半个时辰。
时间真的挺长的。
不过阿树闲得无聊,最近父皇和太子哥哥都很忙,也没人陪她玩。她懒洋洋地躺在庭院软榻上,什么也不想做,索性叫烹云抱了个大靠枕搁在腰后,半倚着晒太阳。
软榻设在树荫最浓郁之处,繁茂的枝叶覆盖,阻挡住有些明晃晃刺眼的阳光。偶有几丝暖金色的光线透过树木罅隙洒下来,落在指尖像是跳动的光斑。
阿树指尖追逐着阳光,在心里琢磨,要不然索性去找父皇讨一道圣旨,准许在她的清和宫腾出一个小殿,让顾锦之居住。
但皇宫里除了皇家人,其他能居住在宫里的男性都是去了势的太监。
太监们说话都尖声尖气,举止动作和她见过的其他男性都不一样。阿树试着想了想顾锦之变成太监的模样,翘起兰花指轻言细语,忽然一阵恶寒。
——好吧,她完全无法想象顾锦之也变成太监的模样。
也罢。
还是不要暴殄天物了。
等煮雨领着顾锦之进入清和宫后殿庭院时,路过正院门口,里面正有四五个小太监搬着一盆盆菊花,轻手轻脚地四处忙碌,为即将到来的重阳节做准备。
顾锦之丝毫不知道,自己险些就成为了这些小太监中的一员。
后殿庭院里阳光灿烂,七公主半躺在树荫下的软塌上,双臂规矩地叠交在腹前,睡的正香。
她面上覆了层薄纱遮蔽阳光,薄纱盖住小半张脸,隐约透过轮廓,勾勒出微张的红唇。满头乌发披散在榻上,比最上等的绸缎还要光滑柔顺。一旁小石桌上都是随手拆下来的珠翠首饰,还有本青色封皮的话本。
顾锦之只看了一眼,就立刻避开目光。
煮雨也没想到,昭和公主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领着顾琴师进入清和宫时,是跟阿树通禀过的。阿树那时候还醒着,吩咐她去找殿外的侍卫去上书房和昭华太子通传一句,她决定下午不去继续受罪了。
前后耽搁不到一刻钟时间,没想到公主已经进入梦乡。而清和宫的另一个大宫女烹云也回寝殿取琴去了,此时不在一旁伺候。
煮雨快速地瞥了顾锦之一眼,见他规矩守礼地垂眼没有乱看,方才满意地收回目光,快步走到公主身前蹲下,一边用背影挡住顾锦之的视线,一边细细地唤她醒来。
公主天真烂漫,对男女之大防的诸多避讳毫无知觉。
昭阳帝和薛皇后在教养闺女时,从不用严苛的礼仪和闺训要求她。甚至想多留她几年,有意无意的不同她讲起男女情感之事,免得单纯的小公主过早产生情思,被别的臭小子叼走了。
只不过毫无防备地在外男面前睡着,还是显得太过暧.昧了些。更何况庭院里四面透风,公主的身体娇弱,在室外睡着了容易着凉生病。
阿树睡眠浅,很快就醒了过来。
“清商,你今日的衣服真好看。”
阿树坐起身,身后煮雨重新为她挽发,整理有些凌乱的衣饰。她笑盈盈欣赏顾锦之的盛世美颜,目光落落大方从他的头顶玉冠扫到足边衣摆。
她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也是一幅无比诱人的美景。
斑驳树荫落在她身后,晕开朦胧柔和的光影。小公主容貌明秀,鬓发如漆,颊边残余几分薄红睡痕,像花园里新摘的海棠花,饱满花瓣上带着晨雾露珠,娇艳欲滴。
昭和公主尚未及笄,已颇可窥见未来将是何等的人间殊色。
此时形象太过于艳丽诱人,着实是不宜见外。
阿树打小在昭阳帝臂弯里长大,更经常和燕朝桓翻在一张床榻上打滚玩闹,连奶嬷嬷也听从昭阳帝的吩咐,从未拘束过她一分。因此对她来说,只要她觉得高兴,怎么样都行。
这几日闲暇时她都会叫顾锦之进宫来,有时候是为了认真学琴,有时候只是单单为了多看他几眼。在她看来,她已经和顾锦之很熟悉了,也没有初次见面时的不自在。
顾锦之虽然话少,却也从未让她觉得不适。
比九天谪仙还要美的男人,她没有日日放在眼前,寸步不离,已经算是很矜持了。
大昭国对女子的约束并不算太严苛,主要归功于阿树的祖辈曾出现过两代女皇治国,在某种程度上提升了女性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