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报信的魔人说,王卫之的叫声大而惨烈。
此刻一片宁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成功被祭渊炼化了?
魏凉连破了百余层禁制之后,耐心耗尽,带着林啾降到了岭下。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深藏玄机。
林啾知道他是在寻找禁制的枢纽。
二人绕来绕去,始终在寂魔岭底下转圈。
昏暗的密林、冷浓的黑雾、腐烂的石块和泥土、倾倒的墓碑……阴风阵阵,湿寒凛凛。
林啾的心一直往下沉。
终于,魏凉停在了一块半掩半露的黑碑前。
他偏过头,望了望林啾,语气平静:“王卫之若死了,你会不会哭?”
林啾思忖片刻,回道:“大约不会。我心中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嗯。”他抬起脚,漫不经心地踏住面前的黑碑,道,“若死了,也是他自找的,怨不得谁。”
话音落时,脚下的黑碑也应声而碎!
浓雾仿佛受了惊一般,“吱吱”地怪叫着,飞速退向两旁,一条林间小路显露出来,蜿蜒通往山岭之上。
魏凉脚步不疾不徐,行进速度却极快。
怨力幽姬纷纷聚来,拼尽性命想要阻止魏凉前行。
林啾荡出四朵暗金小莲,催动业莲,将触碰到的怨力幽姬抽成一蓬蓬黑灰色的粉末——怨力幽姬不是魔人,而是纯粹的怨念灵体。
魔族嗜杀嗜血,但并不会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他们就像是未开化的野兽,捕猎是因为本能。在林啾看来这并不算是恶,真正的恶,是魔翳。所以她很愿意替他们解除痛苦,也不追究他们从前是否造过杀孽。
但祭渊这样的魔修则不同。他们本不是魔,为了追逐力量而引魔翳入体,用各种残酷手段残害性命,令受害者体验极致的痛苦绝望,激发怨气,利用这些怨气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这样的行事手段,单单一个“邪”或“恶”,已不足形容。
就算驱离了魔翳,祭渊这样的人会收手吗?不会的。这种恶魔,就该到地狱里面待着去。
越往前行,怨力幽姬的攻势便愈发密集。耳旁都是女子尖利的叫喊,嘤嘤嗡嗡,吵得林啾头痛。
这些怨力幽姬个个都不要命,一心只惦记着祭渊大人。
林啾着实是有些看不懂,她忍不住问魏凉:“祭渊魅力当真有这么大吗?为何这么多怨力幽姬为他死心踏地?”
魏凉唇角微勾,不屑道:“魑魅伎俩罢了。”
林啾望着不要命地扑上来的幽姬,又是心烦,又是大惑不解:“男女之情不都是专有独占的么?这是什么后宫邪术能让无数女子为他赴死?”
魏凉忽然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夫人是否在暗示,我‘做’得还不够好,不足以让夫人死心踏地?”
林啾:“……我不是我没有。”
她惊羞之下,终于不再眉眼郁郁。魏凉看入眼中,微微勾起一点唇角,揽紧她,倏地瞬移。
一处幽暗潮湿的洞窟出现在眼前。
“到了。”魏凉垂目看着林啾,眸中略有一丝担忧。
“我准备好了!”她坚定地点点头。
林啾对魏凉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她知道在这种情形下,他还能出言调戏,必是因为马上就要直面最惨烈的景象,他故意那么说,是在替她调节情绪。
暗红色的繁厚喜服在这阴沉沉的寂魔岭中移动,仿佛一抹流出身体许久、即将干涸的血。
魏凉长袖一挥,洞窟口传来清脆的破碎声。
他揽着她踏入洞中,身后冰霜蔓延,封住洞窟入口,将无数尖声咆哮的怨力幽姬封在洞外。
林啾的心脏高高悬了起来,“噗通噗通”地,仿佛在喉咙口跳动。
他们这般入侵,祭渊必定早已经知道。
他会不会已经逃走了,只留下王卫之的尸首?
林啾深深地呼吸。
洞窟比想象之中要宽敞千百倍。
没走几步,魏凉与林啾便停在了悬崖边缘——整个寂魔岭底部都被掏空了,黑暗沉沉地蔓延,仿佛要直直通到地狱中去。
一股强大而邪恶的气息从深渊底下弥散出来,一触,便令人心惊胆寒。
“碧波潭时,你不是已经毁了他的血偶吗?”林啾惊奇道,“短短一点时日,他怎么比从前还要更强了?”
碧波潭一战之后,祭渊便隐匿了行踪。正道一直在搜寻他,然而始终无果。
他根本没有机会制造大的惨案来晋阶——从前做下那么多惨绝人寰的恶事,还借助了碧波潭中那滔天怨念,也就将百婴降血大术修至七成。如今血偶已毁,他又没机会大量杀害元婴修士,怎么修为不退反进了?!
“王卫之。”魏凉眉眼带霜。
林啾的心脏重重一跳。
魏凉一说,她也感觉到了。这股气息虽然邪恶至极,却有种淡淡的熟悉感。
不是祭渊,而是王卫之!
所以……王卫之到底怎么了?
魏凉揽住她,直直跃入面前的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