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船。”他说。
船浮动起来。起先左右摇了一下,随后便越发平稳地在水面上划行起来。
原本以为江修玺不会帮她的。却没想到是她想错了。人家只是去找了船而已。她此时对江修玺很感激。
颜迟躺在这不时轻微摇动的小船里,全身心放松,之前又是受冻又是划水的,她已经精疲力尽。她虽阖着眼,也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朦胧着睡着了。
“少爷……”阿福满脸疑惑地看着船里躺着的人,此人盖着一层外衫,看不清楚是男是女。此人是谁?为啥会和少爷在一起?
他想起刚刚有带刀侍卫来搜查什么人,不会是这人吧?
一向愚笨的脑子好像终于聪明了些,少爷叫船来恐怕不是要单单一个人去游湖,而是为了此人吧?
“不要多嘴,也不要说出去!”少爷厉声道,只是声音很小,像是故意收声,怕吵醒了谁似的。
“噢噢。”阿福赶忙应道。
“出去。”
少爷瞟了他一眼。
他立即出了去。
乌篷船上挂着的铃铛因为船的行动而发出脆脆的叮铃声,不是很大,却很扰耳。沉睡中的颜迟眉心蹙起,她翻了个身,盖着的外衫从身上滑下去。
江修玺瞥了眼铃铛,又看了下蹙着眉心的颜迟,起身把铃铛取了下来,掷了出去。
没了扰耳的叮当声,颜迟的眉间舒缓开。
他静静地注视着此时睡得无声无息的颜迟,内心已经从知道颜迟的身份的剧烈动荡到逐渐冷静。他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帮她,她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麻烦。然而在他还没考虑清楚时,他已经作出了那样的举动,把她按在怀里,不让那些侍卫发现她。
好歹她曾是他的同窗,她也曾帮他拾到过他的钱袋,他帮一帮她也没什么的,他这样一想,就觉得通畅多了。
他看着她,从额头,到眉眼,到鼻子,再到已经恢复了一些红润的小小的嘴唇。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盯她盯得太久了。他收回视线,侧过身,往旁边看,不再看她,未几,他又忍不住重新看了过去。
她蜷缩起来。江修玺过去,把滑下来的外衫给她盖上去,只是这一次没有盖住她的脸,只盖到肩膀。
一缕头发粘在了她的脸颊上。
他指尖微动,把那缕头发给她拨到她的耳朵后面去。圆润白嫩的耳垂有点红红的,边上有露出了来的碎碎的短发。
心里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乱挑着。面前犹如有一个火炉,炉子里碳火旺盛,要不然怎么他的脸上这样热。他立马移开,去外面吹吹风,冷一冷。
广袤的湖泽之上,一艘小船在淡淡的雾气中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边际。
————
“不知道去哪儿了?”顾朱问道。
丫鬟道:“哪儿都找不到江公子,他身边带着的奴仆也没见着。”
顾朱细长的黛眉颦蹙起,她从船头下来,只不过才过了一刻钟,江修玺就不见了?
“所有的地方都去看了一下吗?”
“是的,奴婢询问其他人,也未曾见过江公子,但是……”
“但是什么?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顾朱现在心情很不愉。
“有人看见方才来了一艘小船,奴婢想,是不是江公子他们乘着小船离开了……”
江修玺一来就冷着脸,好似很不喜这里。顾朱想,他们大约就是乘船走了。
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呢!也不和她说一声。她不受控制地一拍桌子。人都走了,还游什么湖泛什么舟!
“顾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举着把扇子,走近道。顾朱心里厌烦得很,可是人毕竟是她请来的,所以她表面上没露出一丝厌烦,却带着笑意,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去里头歇一歇。”
“诶诶诶,小姐,您哪里不舒服……”
顾朱已经进来了屋子。
油头粉面的男子打开扇子,扇了两下,摇摆着头。顾将军家的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哪,那样一副闭月羞花的容貌,看了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心旷神怡哪!若是追求到了她,不仅娶得了美人,还搭上了将军大人啊。
江修玺一走,顾朱已然完全没有了游湖的兴致。在船舱里歇息一会儿,她便让丫鬟去通知那些人,今日游湖到此结束,请各自归家。
有人意犹未尽,但主人家已经没有想要继续的意思,船至岸边后,便也纷纷告辞。
而江修玺这边,还没到湖岸,就远远看见在岸上把守着的侍卫。他令船夫掉头,从另一个方向走。
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岸边,这里没人守着。还没上岸之前,江修玺让阿福去雇一辆马车,马车到了之后,江修玺把颜迟抱出来,放进了马车里。
睡得昏昏沉沉的颜迟被踢踢踏踏的抖动弄醒。她发现她此刻正在一辆马车里,前面坐了一个人。她揉搓着眼睛,为了让自己看得更清晰些。
是江修玺。
他要把她带去哪里?
她意识朦胧,什么也理不清,只想继续睡下去。然后,她就接着睡下去了。
迷蒙中,车子停了下来。她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很小,紧接着她感觉自己在移动。不多久,她的背上触及一片柔软,舒服暖和得让她睡意越发深,她在心底里惬意地喟叹一声,再次回归了睡乡里。
然而她还没睡熟,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剥离于自己的身体。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却没用,身上越发轻盈,她恍然间惊醒过来。
“你做什么!”她捂住自己的衣裙,看着床边的女子。
“姑娘,奴婢奉命给您换一身干净衣裳。”女子低眉顺眼道。
颜迟垂头看自己还很潮的衣衫,道:“谢谢,我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