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天你快点出来,老祖的样子什么时候不能看,你再不出来那帮人就要攻上苍山了啊。”
这话说的极为有分寸。他没有说洞府之中躺着的人是青霄老祖,而是说是老祖的样子。的确,在莫南柯没有回来之前,他和莫怨天都知道,里面躺着的人不过是空顶着老祖的样子罢了。
将一个清浅的吻落在莫南柯的嘴角,莫怨天皱了皱眉,却还是翻身下床,准备出面料理那些杂事。
曾经师父没有回来的时候,莫怨天将兴复魔族作为一项任务。复兴魔族是一场艰苦而长久的战斗,但是除此之外,莫怨天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消磨那漫长而看不见边际的人生。他用一生待一个人,那人没有回来之前,他又怎么干言及离开?
有的时候莫怨天也不知道自己得到的这份传承是最后的慈悲还是残忍。它的确给了他希望,让他看见师父回归的希望,但是这希望也确实在凌迟着他,让他连选择死亡都不能。
莫怨天并不是什么权势欲望膨胀的人,即使他如今身为魔族的王,他亦不认为魔族能够争霸天下。但是他却将复兴魔族这件事细细做了起了,因为他在当年劈开苍山结界的时候,恍然触摸到了一点东西。
那一点模糊的信息他说不清楚,却隐隐约约感到了所谓天道对自己师父的……大抵是一种忌惮吧。那一点忌惮让沈淮安汗毛倒竖,所以他迫切的壮大着魔族的势力。并且在图谋着整个人界甚至是妖界的势力。
无论如何,所有关于他师父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不妥,他就要做出百分之一万的准备。因为那种失去的滋味,他再也无法承受第二次。
莫怨天的衣角被莫南柯拉住了。莫南柯虽然感觉身体有一丝不适,但是内府之中升腾的暖意却让他比初来的时候好了许多。如今他虽然没有了以前的实力,但是到底是自己家的小徒弟,出了事他总不能坐视不管。
一手拉住了欲走得莫怨天,另一只手晃了晃自己手腕的铁链,莫南柯对莫怨天说道:“给我解开,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师父终归要走出这个洞府的。莫怨天的眼神闪了闪,却还是伸手捏断了莫南柯手腕上的铁链。为莫南柯拢了拢略微有些散乱的衣襟,因为莫南柯的头发已经长及脚踝,所以莫怨天也就并没有为他束发。只是为莫南柯带上了一串血珍珠编成的额饰。
而后莫怨天单膝跪地,将莫南柯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握住了他的脚踝,为他穿上了一双软履,方才轻轻说道:“这里简陋,先委屈师父了。”
莫怨天还是沈淮安的时候就常伺候莫南柯起居,这一套程序多年倒没有生疏。莫南柯没有注意方才沈淮安摩挲他脚踝的动作,只是浅浅颔首,对沈淮安说道:“走吧。”作为一个宅男,对于莫南柯来说,在洞府还是在外面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他对于这个世界脱肛的剧情还是挺感兴趣的,所以有些急切的想要出去。
莫怨天走在莫南柯的身后,眼中猩浓的红色不时闪动。他虚握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唇边忽然闪现出一个有些森然的微笑。
师父的脚踝……真是细啊。大概一用力就会捏断的吧?捏断了师父就不会到处乱跑了,就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了。
在可怕而迷人的设想里剥离出一丝清明,莫怨天快步走到了莫南柯的身侧,和他并肩而行。
看见洞府之中并肩走出来的两个身影,在外面手拢成喇叭状大喊大叫的人一瞬间岔了音。他低头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然后眯起眼睛细细的端详着走出来的白衣男子。
身着白衣的男子一步一步的走来。和当年一样的广袖长袍,一头青丝虽然没有如当年一样束起,而是散落着,但是世上又能有谁再有这样的风姿?
沈辕眯着眼睛看着那个由远及近的身影,忽然就鼻尖一酸。
当年莫怨天将老祖的这幅壳子镇入了洞府,他曾经是反对的。可是他眼见着那些莫名其妙的灵魂用老祖的身躯做出奇怪的举动,辱了老祖的威名,便也不再多言。沈辕深知,经过了当年那一遭,能够再用这幅身躯走出洞府的,全天下也只得一人。
青霄老祖。六百年前身死道消的那人,终于又回来了。
喉咙有些干涩,沈辕低头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才仿佛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向前踉跄了两步,才颤声问道:“老祖?”
和六百年前相比,沈辕容颜未改,但是身上的跳脱变成了沉稳,不羁变成了洒脱。如今的修为也已经到了大乘期,莫南柯上下扫视了他一眼,有些欣慰的说道:“你也长大了。”
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沈辕连忙低头擦了擦,才有些赫然的哽咽道:“老祖走了这么多年,我都已经好几百岁了。”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莫南柯难得的笑了笑,曲起手指敲了敲沈辕的头,才说道:“没见过好几百岁的人还哭鼻子的。罢了,刚才你在外面大呼小叫什么呢?”
从莫怨天抱着莫南柯的身体回来之后,无上宗就被莫怨天改名为青霄宗。彼时,沈辕身上的魔族血脉也随着莫怨天的天魔血脉而觉醒。从血缘上来说,他是莫怨天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受到莫怨天的血脉影响最深,对于莫怨天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无上宗之内对老祖都是敬畏,门派易名虽然是大事,但是为了纪念老祖所以为没有人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