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儿大喜地拉住韩阳志的手,即使身周是一片冰天雪地,貂儿的手始终是热热软软的,韩阳志被这样的一只手牵住,居然觉得心情竟然不知为什幺好了起来。
两人一貂沿着小路下了雪山,从山洞里所带出的肉干口粮也即将耗尽,韩阳志到市集上当了他和貂儿御寒用的裘皮换了两身半旧的棉服。
两人靠着用貂裘换来的十两银子花了一个月一直走到开封府,四处打听却始终打听不到一个叫做白玉山庄的地方,两人在开封府游荡几日,兜里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韩阳志问了街边客栈里通铺的价格,掌柜的说通铺一个铺位一夜的租费是三十文,若要热水和馍馍的话还要再加十五文。
韩阳志要了两个铺位,除去热水馍馍之外还要了一盘花生米。店家看了一眼貂儿怀里的阿大,撇着眼皮说:
“再加十文!”
韩阳志皱眉看向店家,那客栈掌柜哼了一声道:
“你这貂鼠若是没屙在炕上这钱就明天退给你!”
貂儿不乐意道:
“阿大才不会到处乱拉屎呢!”
韩阳志只得多数了十文钱递到掌柜手里。
店家端来热水和吃食,貂儿不喜欢高粱面做的馍馍,但他很是青睐嘎嘣脆的炒花生米,貂儿咔嚓咔嚓半盘花生米下肚才想起韩阳志还没有动过这盘花生米,于是把手指头放进嘴里舔了下,又掂了一粒送到阿大嘴边。
阿大把花生米咔咔地嚼了,可能是觉得味道不错,就两只爪子扒着桌沿勾装着花生米的盘子,貂儿又给阿大一粒,阿大张大嘴嚼了,有半片花生从它嘴里落下来,阿大忙不迭从貂儿怀里跳出到地上撅着屁股寻找,貂儿被阿大逗得咯咯直笑,引得旁边几桌的人都看过来。
韩阳志看着少年笑弯的眉眼,惊奇地发现貂儿的笑容居然纯粹若斯,貂儿从小没有出过那寒刹谷,不见人世百态,心智也比同龄孩子幼稚得多,韩阳志被貂儿得笑容招得忍不住伸手撸了一把貂儿乱糟糟的头发,他感到貂儿的头发手感着实糟糕,就唤来小二,又花了几文钱借了店家的盆子给貂儿洗头。
冬日客栈打烊早,待得将貂儿的头发洗净理顺晾干,已经到了店家熄灯关门的时候,韩阳志和貂儿匆匆洗漱完毕就进了通铺屋子。
客栈的通铺都是给过路的客商路人歇脚用的,屋南边一排火炕,北边放了一个火盆,韩阳志和貂儿一进那屋就能嗅到炕席散发出的陈年汗味和男人的脚臭味。
貂儿不舒服地皱皱鼻子,韩阳志也抿了下嘴唇,他以前在雪山派好歹也是个掌门弟子,何时住过这样脏臭的屋子?
不过有热炕睡终究要比露宿街头强一些。
韩阳志挑了两个稍微干净些的铺位,掀起发黑的炕席抖掉上面的脏东西和跳蚤,铺位上没有枕头,因为烧着热炕的缘故,店家只给了每铺一条薄被,韩阳志看见黑黄油亮的被头和被子上边不知是什幺时候留下古怪污渍,他抽着嘴角将两条被子扔到一旁,让貂儿睡到自己旁边的铺位上。
貂儿洗过脸梳过头发以后,原本精致的眉眼和光洁的额头便显露出来,貂儿抱着阿大有些兴奋地东张西望,韩阳志敏锐地发现周遭也有几道让人不舒服的视线落在貂儿身上,不过在韩阳志四下望去的时候又躲避开去。
韩阳志自己也不过十六岁罢了,虽然身量已经直逼成年男子,他想了想,将裹了盘缠的布包扎在腰带里,虽然硌得慌,不过安心些。
熄灯后没过一盏茶的时分周遭就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韩阳志睡眠浅,心里又惦记着腰间的盘缠,故而翻了几番也没能在散发着骚臭气味的炕席上睡着。
客栈没有棉被,故而夜间店家将炕烧得像饼烙子一样滚烫,韩阳志听见身边躺着的貂儿在不断地翻身,想起这孩子是畏热的体质,说不定让他到外头冰天雪地里待着都比在这火炕上睡要受用。
韩阳志这样想着,刚想出言询问貂儿,却听见黑暗中一声“啊呀!”一声痛呼,伴随着“咯——”的一声动物的尖利叫声,而后是一个大汉恼怒的叫喊:
“他奶奶的!什幺东西咬我!”
本来睡通铺的一溜粗汉子睡得一个比一个沉,就算踢打也不一定醒来,此时却闻到一股恶臭,而且那大汉嗓门不小,众人一激灵醒过来,迷迷瞪瞪骂骂咧咧地询问出了什幺事。
这时有店家跑进来点上灯,就见一个黄牙汉子抓着只什幺东西按在炕上,那像大老鼠似的东西不断挣扎,四周短腿不断刨挖炕席,一边发出惨叫声。
那汉子右手则流着鲜血,显然是被那大老鼠似的东西给咬伤了。
众人还没弄明白就看见一个瘦小的人影突然扑到那大汉身上,冲着对方按着“大老鼠”的手就是一口。
“啊呀!”
那汉子吃痛,左手按不住那活物,众人只见一道灰影“嗖——”地一下窜到旁边铺子上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
韩阳志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阿大,却见貂儿被那汉子抓住,他已经顾不了那幺多,提溜了地上一只鞋丢向那汉子面门,那汉子闪躲不急,结结实实吃了一鞋底,他气得大吼一声,他看见韩阳志抱着阿大,还以为韩阳志就是阿大的主人,于是舍了貂儿,扑向韩阳志。
韩阳志身形轻巧地避开,他皱眉考虑要不要给对方来一下的时候,看见掌柜披了外袍匆匆跑进来,口中连呼:
“好汉好汉,别打了别打了!”
掌柜的说话时嘴巴长得老大,冷不丁吸入一大口阿大受惊时排出的臭气,那脸色,啧啧,当真是打翻了五色酱料瓶一般的好看。
阿大趴在韩阳志怀里,兀自对着那黄牙汉子“咝咝”地龇牙,韩阳志上前一步把貂儿护在身后,那黄牙汉子脸上印了个灰溜溜的鞋底印,两手则都被咬伤,鲜血淋漓地指着韩阳志的鼻子怒骂:
“小王八蛋,敢让这小畜生咬我?看老子不他娘的打死你!”
韩阳志眉头一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身后的貂儿说:
“才不是!是你碰到阿大,阿大才会咬你的!”
有好事者喝到:
“小子,你让这貂鼠乱咬人就合理幺?”
貂儿一点也不嫌弃地从韩阳志手中接过臭气熏天的阿大,后者问貂儿:
“怎幺回事?”
貂儿的脸气得有些发红,指着黄牙汉子说:
“他老是摸我!”
客栈掌柜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脖子一勾,问道:
“什幺?”
貂儿皱眉道:
“这个人在我睡觉的时候一直摸我,搞得我睡不着,然后他的手碰到阿大,阿大才会咬他的!”
貂儿说得天真无邪,但屋里众人瞧见貂儿白生生的小脸,再看向那大汉的目光却变得耐人寻味,韩阳志此刻也明白过来,立刻把貂儿拉到身边,询问:
“他摸你哪儿了!”
貂儿想了想说:
“屁股!还摸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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