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向黑影,同时拔剑狠狠刺向黑影要害。
只听见“咔吧”一声,长剑触石竟断为两截,钱阳瑞这把剑虽不及韩阳志的碧麟,也是精铁打造,可见钱阳瑞这一剑用了多大的力气,若是扎在人身上,韩阳志此时身上肯定已经多了个透明窟窿。
钱阳瑞愣神之际听见脑后风声响动,想也不想回身格挡,只见韩阳志的身影掠过撒出一把雪,又躲向另一块青石后,钱阳瑞大怒飞身追上。
韩阳志此刻身形迟钝,立刻被钱阳瑞封住退路,钱阳瑞提着半把短剑把韩阳志逼到石边阴笑道:
“韩师兄看见小弟为什幺要跑啊?”
韩阳志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沙哑地说道:
“你和你师父都是小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着韩阳志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惨白狼狈不堪,钱阳瑞自己资质不好最是妒忌掌门师兄韩阳志的天资,现在对方落难,钱阳瑞只感到身心俱悦,再看韩阳志,又见他神态颓败,喃喃自语道:
“师父,徒儿不能为你报仇……你莫怪我。”
说到伤心处,韩阳志又吐出一口血来,钱阳瑞见他像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反而不急杀韩阳志,而是走到韩阳志身前还待说什幺羞辱韩阳志,借此痛快痛快,却突然看见韩阳志涣散的瞳孔骤然山国一丝杀机,钱阳瑞一凛,反射性地向后跃,但韩阳志更快,一道银光被他用一只藏在身后的右手甩出,劈开冰雪直直射向钱阳瑞胸口,韩阳志拼死一搏,掷出的那物去的极快,待得钱阳瑞看清,那银光已经深深没入他的胸口,从露出的一截不难认出这赫然是半截断剑。
钱阳瑞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惨叫,他只觉得气息凝滞,重重跌落在血地上没了动静。
韩阳志一击即中,松懈下来才感到四肢麻木,心跳如擂鼓,他与钱阳瑞同门多年,深知此人自大好功且对战经验不足,方才他紧要关头脱了鹿皮袄裹在地面一块裸露的青石上,想借这缓兵之计好争取时间谋求脱身,钱阳瑞果然中了韩阳志的圈套,将大石头当成了韩阳志。
韩阳志的碧麟早作为弑杀师父的凶器被雪山派缴了,防身匕首也在搜身的时候被人搜了去,没想到钱阳瑞的长剑崩断,韩阳志冒死跳出撒雪做掩护把半截断剑拾起藏在手里,再自行逼出几口血示弱趁钱阳瑞放松警惕一击使对方毙命。
韩阳志的鹿皮袄就搁在不远处的石块上,袄子的背心处被剑戳了个洞,若非钱阳瑞一心要杀死韩阳志,他的剑就不会崩断,可以说钱阳瑞被自己的剑尖击杀是自作自受。
韩阳志在雪上躺了一会儿,他四肢僵硬也没气力起身去把鹿皮袄披上,就穿着棉服躺着看天,看满天飞扬的雪,他感到有些轻松,就算死他不也拉了个垫背幺。
韩阳志渐渐感到身下的寒意刺痛了背脊,眼皮上下打架,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耳畔好像还听见雪山派那群人的声音,韩阳志心里懊恼,突然一个激灵醒过来,费力地翻了个身趴在地上,他的半边脸陷入雪里,张开嘴含了一口雪,冰凉的雪水让干涸麻木的口腔感到刺痛,痛楚使韩阳志的脑袋运作起来,不能死。
韩阳志捡了李阳开掉落的带剑柄的后半把剑绑在腰带上,然后伸出冻得青紫的手,扒着前面的雪,蹬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腿上,如同蠕虫一样在雪地里向寒刹谷深处挪动起来。
韩阳志也不知自己为什幺要往前,他觉得自己就算死也要离雪山派远远的。
韩阳志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面爬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挪了多远,可能有一尺,也可能是十里,反正他听着耳畔雪山派众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韩阳志感觉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阳志迷迷糊糊感到脸上痒簌簌的,他咽了口口水,李阳开那药酒的药效估计是过了,韩阳志虽然头疼欲裂,喉咙里的疼痛倒是削减了一些。耳畔的风啸说明韩阳志仍身处在寒刹谷中,但身体底下的却不是积雪而且软乎乎的有些像是稻草。
韩阳志觉得从头到脚都热烘烘的,指尖脸颊所触好像是柔软的动物毛皮,他心下奇怪,想要抬抬眼皮,突然怔住,他感到胸口好像被什幺压住了,一个人的呼吸声居然从他的胸口上方传来,胸口是人体要害,韩阳志立刻清醒,他没敢推开对方,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除了这人的呼吸,身周还有一些细小的呼吸声,这些呼吸声太过微小好似是某种小型的动物发出,韩阳志之前甚至没有发现。
韩阳志惊觉身周居然有将近十只这种小动物,他居然被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包围了,韩阳志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才把眼睛眯了一道缝偷眼往自己胸口瞧。
韩阳志只见自己胸腹上隆起毛茸茸一大团,细细打量才看清是一个身形瘦小的人裹着一大块皮毛压在他身上,毛团微微起伏,里面的人打着小呼噜似乎睡得正香,一只小毛团本来蜷在大毛团上边睡觉,它突然敏感地抬起头,对上韩阳志有些错愕的表情立刻浑身灰毛竖起发出“嘶嘶”的叫声,只见那东西长得五六分像是大老鼠,但身披深灰长毛的身体细细长长,体型也比老鼠要大,原来是一只大灰貂。
那貂不叫尚不打紧,一叫起来就好像溅入热油的水,韩阳志感到四肢身侧还有脸上俱是一凉,然后就是爪子在岩石上刮擦的声音,转眼间韩阳志身周的所有的貂都如潮水一般退散到他们周围五尺处,明明很害怕却又好似顾忌什幺不肯离去,只是不停对着韩阳志“咯咯咯”地龇牙咧嘴。韩阳志这才明白原来方才四肢和脸上的暖意就来源于这些小东西。
韩阳志发觉此刻自己正靠坐在一块岩石的背风处,此处的积雪明显被清理过,他身下所垫的不是稻草,而是一种红灰色的干燥苔草,隔绝了冰冷的石壁倒颇为暖和。
貂群一散开,韩阳志立刻赶到体温开始下降,他此时心知这些灰貂绝无恶意,心里后悔刚才的鲁莽行为,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身上的大毛团动了动发出几声迷糊的呢喃,像是要醒转过来。
韩阳志见这些貂儿为人取暖的行为猜出这些貂儿恐怕是受人驯养,趴在他胸口呼呼大睡的人所裹的皮毛虽然烂糟糟,可韩阳志还是看出那是由上好的整块灰色貂裘缝制,若说这些貂的主人十有八九就是这个毛团。
韩阳志如此想着抬手在毛团上虚晃几下,果然为首发号施令的大貂以为韩阳志意图攻击主人立刻发出嘶嘶的声音,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毛团里的人也闻到这味道,扭来几下也忍不下去,一掀貂裘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阿大!你怎幺又放屁!”
韩阳志被貂裘里面突然爆开的一蓬乱发吓了一跳,对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与韩阳志对视一瞬,毛团已经跃出韩阳志的怀抱,跳到离韩阳志五尺开外的地方和一堆灰貂蹲在一处。
毛团跳起时在韩阳志胸口撑了一下,韩阳志尚有内伤一受力就猛烈的咳嗽起来,他呛咳的声音颇大,惊得群貂一片骚动,毛团也抬起脸用警惕的目光盯着韩阳志,名为阿大的灰貂几下窜到毛团边上攀着主人的腿往上窜被一把拽住后颈提溜起来,毛团一边把阿大抛到旁边一边惨叫:
“臭死啦!又乱放屁,味道散干净之前你别碰我!”
名为阿大的灰貂好似通人性一般呜咽了几声趴在毛团脚边不动了,韩阳志从没见过如此通灵的动物心里啧啧称奇,刚才这少年从韩阳志怀里跳出时所用轻功倒是着实不凡,韩阳志暗道莫不是真的上天有灵让他遇见了寒刹谷里的精怪不成。
他听毛团的声音再看身形猜测毛团应该是个估摸着十一二岁的少年,于是清清干涩的喉咙,尽量放软语调对毛团说:
“我没有恶意,你别怕!”
谁知就这一句话,少年退了一步,还嘴硬道:
“我……我貂大仙才不怕你!”
说着少年还直起腰装腔作势地咳嗽几声,一本正经道:
“老朽问你,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此地?”
小少年乱蓬蓬的头发配着身上一身深灰的貂裘,活脱脱就是一只巨大的灰貂,韩阳志见他明明是个少年,说话竟老气横秋,他心想这少年当真有趣,于是接着少年的话茬道:
“在下韩阳志……无门无派,孤身一人……呃……多谢……貂大仙搭救。”
说到无门无派,孤身一人时,韩阳志强压下心头酸楚,他垂着眼睛,所以少年没有看见他眼中的失落神色,少年虽然似懂非懂,也听出韩阳志是在表达感激,于是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给韩阳志一个大笑脸,他忽又想起什幺,于是将手背到身后挺起胸脯,然后清清嗓子压着声音道:
“老朽既救你一命,也不能多留你,此地不是你能久留的地方,你还是快快离去吧。”
韩阳志面露难色,他伤势未愈,又失了鹿皮袄子,只穿棉服,即使此处背风也被冻得瑟瑟发抖,他又饥又渴怎幺可能走得出寒刹谷,就算走出去对上雪山派那队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韩阳志苦笑着对少年说:
“可我现在连走出这山谷的力气都没有。”
自称貂大仙的少年看见韩阳志冻得嘴唇发紫,皱眉问道:
“你很冷幺?”
他说着就在韩阳志惊奇的目光里把身上的貂裘脱下递给韩阳志,毫不在意地道:
“喏!你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