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太好听,但嘉鱼觉得狗男女叁个字可以完美形容她和谢斯礼,在谢星熠回来前五分钟,他们迅速收拾好了自己,没事人一样继续着各自的事,一个窝在沙发上看书,一个坐在书桌前工作。
之所以知道谢星熠回来的时间知道得这么清楚,还要感谢他实诚的性格。等待店员做咖啡需要一些时间,怕谢斯礼等得不耐烦,他特意发来消息说自己要过半小时才能到公司,这为她和谢斯礼的偷情提供了明确的时间参考,傻到了一种让人觉得他很可怜所以很难对他产生厌恶的境地。
尽管如此,嘉鱼还是有些忿忿,窝在沙发一角,心情不太美好地划拉着手机。
不能怪她不识好歹,怪只怪刚刚穿衣服的时候,她无意间瞥见了电脑上的日程表,发现谢斯礼明天又要出差。
出差,出差,又是出差。
每天不是被谢星熠打扰,就是面对谢斯礼出差,日子真是一点盼头都没有。
她闷闷不乐了一个下午,最后是谢斯礼发来的一张航班信息截图拯救了她糟糕的心情。截图上除了他的票,还有她的票。那时他们正坐在回家的车上,顾虑着谢星熠在场,嘉鱼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惊喜地瞪大眼,打字问他:“你要带我一起去吗?”
他扫了眼消息,没有回复,也没有看她。
她自顾自追问:“只带我一个人?”
也不知道这短短六个字怎样戳到了他的笑点,这回谢斯礼扬起嘴角,浅浅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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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飞往深圳的飞机上时,嘉鱼心中还充满了不真实感,直到双脚踩到地面,呼吸到广东的空气,她才确信他真的带自己来出差了。
因为要忙工作,没时间看顾她,他派了两个子公司的员工给她当向导。她搭地铁去了一趟香港九龙,买了点护肤品,顺带给邓秀理捎了礼物,临近晚上八点才返回在深圳落脚的柏悦酒店。
意外的是,谢斯礼竟然比她先到,换下了一身谈正事用的西装,难得穿得休闲又慵懒。
嘉鱼一边指挥员工把购物袋放到角落里,一边扭头问他是不是还要出门。
“嗯,去朋友那拿套翡翠。”
“给奶奶的?”
老太太爱翡翠,这不是什么秘密。谢斯礼早年玩赌石的时候开出过一颗种水上乘的极品老坑帝王绿,给老太太打了一套饰品不说,还用这笔钱拉拢了自己的第一批人马。后来由于赌石风险太大,干这行的一夜暴富是少数,多的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他便及时收手了,只叁不五时从玩翡翠的朋友那采购一些成品玉,讨老太太欢心。
嘉鱼觉得她爸爸有一种该赌就赌,该停时绝不恋战的气度,前者很多人脑门一热都能做到,难的是在尝到甜头以后还能抵抗住诱惑及时抽身。她想了想,觉得拿翡翠不是什么要紧事,于是等员工离开以后便挽着他的胳膊,撒娇说自己也想去。
他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杯白开水,让她喝完水再出门。
嘉鱼一边喝水一边有感而发:“爸爸,你最近越来越像个爸爸了。”
所谓最近,是指他们的关系开始变得不正常以后。
每当她沉迷于欲海,完全将他当成一个成熟年长的男人来看待,他偶尔蹦出来的几句出自父亲的提醒,诸如“多穿点”“多喝水”,总能让她产生一种奇异的割裂感,好像上天在默默提醒她——这个男人再怎样像情人,终究也还是她的父亲。
谢斯礼没有理会她这句弯弯绕绕的话,只在她喝完水以后顺手接过她手中的水杯,放到一旁的桌台上,拍拍她的腰,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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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见的朋友住在南山,家里珍藏了一整面墙的翡翠。
把谢斯礼预定的翡翠拿给他的时候,这个名叫赵海天的男人显得一脸肉痛:“你知不知道保利嘉德那边一直催我把这套翡翠拿去拍卖?现在不比以前,老坑头出块这种绿度的玻璃种不容易了,能打手镯能串珠还能做这么大这么厚一块无事牌的料子更是少之又少,这套翡翠我拿去拍卖,怎么也能拍个四五亿,要不是看在咱俩兄弟一场的份上,我真不一定能给你留这么久。”
谢斯礼毫无横刀夺爱的自觉,拿手电筒细细检查了一遍翡翠内部,随口答道:“不知道。”
“?”
按事先商议好的价格付完款以后,赵海天大约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大发了,嘉鱼留意到他开始将精光闪烁的目光频频瞟向她。她怀疑对方想从自己身上入手,让谢斯礼再出点血。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赵海天便将一件件翡翠饰品摆到她面前,转而向她推销起来。
她只能尬笑着拒绝:“叔叔,我就不用了,我年龄小,没什么阅历,戴翡翠撑不起来。”
“哪有什么撑得起来撑不起来?”赵海天颇具销售口才,“珠宝是为人服务的,说穿了也就是块石头,人才是主体!不要去服务珠宝,也不要去惧怕珠宝,你瞧,我挑出来的这几件多适合你。”
她一个未经社会的高中生,哪里说得过赵海天这种久经商场的老油条?眼见她节节败退,被赵海天架到了一种“今天不买就是不给叔叔面子”的高度,谢斯礼终于出口解围道:“挑一件吧。”
嘉鱼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了新的担忧,因为她不确定要挑个怎样的价格才好。诚然,她爸爸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但他收的那套翡翠是要给老太太当寿礼的,这就决定了她挑的翡翠必须要有小辈的自觉,不能压过老太太的风头或者与她旗鼓相当。可如果挑得太便宜了,不仅会让谢斯礼没面子,还会让赵海天感到没劲。
犹豫一会后,她心一横,凭感觉指了块看起来比较适合她年龄的紫色吊坠。
赵海天愣了愣,拊掌大笑:“好眼光!这块满紫的种水和大小完全可以媲美当初报价一亿的紫薇之星了。”
“……”
嘉鱼扯了扯嘴角,正想厚着脸皮重新指一块,就听他说:“要不是边角这有条小裂纹,拿去拍卖,肯定是第二条紫薇之星。现在这样嘛,我也不坑你,瑕不掩瑜,算你叁千万。”
眼睛看着她,话却是朝着谢斯礼说的。
嘉鱼平时买的首饰多在几万到几十万这个区间,几百万的很少,只是单纯拿来撑场面的,上千万的更是一件都没有,因为她对饰品并不热衷,比起这些身外之物,她更愿意把零花钱花在知识付费和护肤塑形这种自我提升项目上。叁千万和买给老太太的那套叁亿的翡翠比起来,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听到这个价格后,她的心还是出于当了十几年穷人的惯性抖了抖,手心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谢斯礼没有讲价,他接过这块紫色的吊坠,对光瞧了几秒,忽然抬起右手,将她背后的长发撩到了一边肩膀上。
透过展示柜的玻璃柜门,嘉鱼清楚地看到了他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覆盖住她,像烘培师对待裱花,外科医生对待手术床上的病人,陶瓷手艺人对待未成形的泥胚那样,慢条斯理地为她戴上了项链。
赵海天家没开空调,南方冬天的湿冷侵入骨髓,让他的指尖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凉,若即若离拂过她温热的肌肤,将她颈上的绒毛冰得根根倒竖。嘉鱼僵硬地站着,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尽管父亲为女儿佩戴项链乍一看天经地义,可她心里有鬼,总觉得这个举动无异于当着赵海天的面脱衣服。
他的表情看起来正常吗?她的表情看起来正常吗?他们之间的氛围还算正常吗?
幸好谢斯礼心里有分寸,没太折磨她,他缓慢却精准地扣上项链的扣子,松开手时,鸽子蛋大的翡翠向下坠出了一点重量,她低下头,看到一滴紫色的眼泪在自己锁骨间流淌。
不等赵海天发挥商人油嘴滑舌的天赋,编织出浮夸的赞美,谢斯礼便拍板道:“就这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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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赵海天家,嘉鱼才找到了一点从谢斯礼的世界回到凡间的实感。夜风习习,送来隐隐约约的海风的咸味,她突发奇想,拽住他的衣摆,提议道:“爸爸,你想去海边走走吗?”
谢斯礼用余光瞥她一眼:“逛了一天街,你还能走?”
“我是十七岁,又不是七十岁。”她撇撇嘴,“不过,你要是累了困了腿酸了,想回酒店休息,我也不是不能迁就你。”
他哼笑一声,没有计较她没大没小的用词和对他年龄的暗讽,只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示意她带路。
嘉鱼拿出手机看了下导航,粗略记住路线以后又将手机重新揣回包里,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笑嘻嘻问:“我们这样算是在约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