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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时,省身堂。
山辛满身大汗跪在廊下,一旁白总管躬身侍立,正将上午查到的内情一一上报。
末了,他问道:“世子,二爷,就是这些了,那二人供述说是表小姐支使的,已在住处搜了银钱出来,数量都对得上......敢问世子爷,这人,该如何处置?”
半晌,屋内静得几无人声,白总管又等了一会儿,才听枕鸿沙哑道:“那两个人,就地处置了,表小姐院里服侍的,全部发落去庄子做苦役。你拿我的帖子,到掖庭宋嬷嬷处讨几个教养嬷嬷来,送去那院里看管,叫她不得随意走动......”停了停,“我会回了母亲,说给表妹看了一户人家,你备好两千两银子的嫁妆,不日即送她走。”
白总管正要应是,屋内枕流不满道:“大哥真真大手笔,那喻氏女做出这样的事,你还替她相看人家,备嫁妆送她出嫁?!”
盯着枕鸿看了两眼,他阴阳怪气笑道:“哦~我知道了,大哥这是在送谢媒酒啊!怎么,你是要谢那贱人送了你良宵一夜么!”
枕鸿闭了闭眼,望着地面碎成渣的青花瓷三清茶诗茶碗和五彩云龙花鸟图花觚,皱眉深叹口气,扶额道:“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枕流哼笑一声,“大哥这样大方,我自不能逊色!山辛,你也备两千两银子的贺礼,从咱们自己的私账走,贺蒲公公纳妾大喜!”
枕鸿皱了皱眉,枕流道:“如何大哥?我找的这门婚事,可配得起她喻家吧!”
白总管听枕鸿不语,想是觉得不妥,便在外低声说:“二爷说的人家自然不错,但那蒲公公掌管酒醋局,虽不在御前,但到底是内监,将郁氏女送去为妾,就怕日后万一她得了势,给咱们府里使个绊子什么的,自然是伤不得主子分毫的,但到底是个烦恼......”
刚说完,就听枕鸿道:“也罢,就照二弟所说处置吧,你着人送药过去,叫她以后说不得话就是了。”
白总管一惊,应了诺退下处置不提。
屋内,枕流依旧一副阴阳怪气的表情,“唉哟~难得看大哥在战场之外还这样狠辣,你从前做事不是处处给人留一线么!”
枕鸿扶额,无奈至极道:“都已经依你所言,你还要如何?”
“我要如何?”枕流倏然立起,梗着脖子大喊,“我要你把我的青青还来!我要时间倒回到昨夜去!我要你昨晚跑去京郊巡营,不准回家来!”
想了想,“不对,”枕流泄了气般坐下,“你还是应该回来,你应该一在书斋看见青青就去叫我,而不是......”扭开头去,“哼!”
枕鸿想起昨夜,无端端耳根发红,看了宴息室的屏风一眼,到底还是说:“我说过,昨夜我是遭了算计,实不是有心......本想给她名分,却不知她已有家室......唉!”
“名分?有我在,不需要你给她名分!”枕流发泄几句,深深深深吸几口气,捂着额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大哥的错,我不怪大哥......”说着就咬牙切齿起来,“我晓得该去找谁的麻烦!”
说罢迈步往室内走,“回头再来谢过大哥,我先带青青回去。”
“慢着!”枕鸿一声低喝,“昨夜是我做错,我不能一错再错,放任你继续坏人姻缘,对有夫之妇如此行事。”看枕流回过头来看他,一时不敢直视,望了地下道:“二弟,你不能再近她的身了!待她醒来,我会着力补救。”
枕流匪夷所思,瞪着他大哥道:“哥,你现在是怎么有脸指责我、对我说这种话的??”
他拐回来几步冲到枕鸿面前,大声叫:“还补救?你怎么补救?你睡了人家姑娘,给人家男人戴了绿帽儿!”想起一早过来看见青娘浑身上下的吻痕齿痕,那乳上都青紫了,一时脸涨得通红,“你都把人家欺负成那样儿了!还补救得过来么!”
这下换枕鸿匪夷所思,看了他慢慢地、一字一顿道:“你说我?这些话,你用来说我??”
“我......”
“难道我应该像你一样,仗着自己有权有势,仗着自己是个男人,仗着自己犯了刑律不用负责,就一直拉着人家姑娘寻欢作乐?!”
两人话里话外,都把青娘当做个姑娘,而不是已成婚的妇人。
枕流叫哥哥说得哑口无言,垂下头去不说话。
枕鸿见他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犯了错挨训时的样子,一时也不忍多说,只道:“从前你找的女子多是两厢情愿,我也不好管,只是这次你做得太过了!”思虑片刻,“你不要再折腾了,现在就回嘉木堂去,我会尽快安排人送他们出府,再送出京去,你离得远了,想来也不会再惦记。”
枕流满心不愿,只道哥哥这是要快刀斩乱麻,还叫自己避开,如此便再得不到青娘丁点儿消息了!
正待要耍赖,便听一把软糯虚弱的女声道:“多谢世子爷大恩,不劳世子爷费心,我们夫妇自会离开...只盼世子爷能管好家人,不叫我们夫妻再受欺辱。”
枕
', ' ')('鸿不备青娘此时醒来,猝不及防下羞愧难当,忙立起来低头道:“不敢当陆,咳...郑娘子道谢,实在是我...是家中子弟不贤,愧对你......”
枕流不像他那样要颜面,奔过去就道:“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
话还没完,便叫青娘侧身避过,哑着嗓子喝道:“别碰我!”
枕鸿立刻上前两步,一把扯过了枕流,“你退下!不得放肆!”
鼓了老大勇气才转了头,佯装无事般看向青娘,道:“郑娘子,你......你身子不好,还请歇息,我这就唤人来服侍...”
看她身上还穿了那套旧衣裳,是昨夜情事过后他胡乱裹了身子抱回来的,又道:“我...我备了...备了衣服......”
叫青娘抬眼看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青娘蹲身一福,道:“方才我已听见......听见世子爷为难之处,不敢再求其他,只望世子爷说到做到,不致我们夫妇二人再受令弟欺凌。”
枕流不满,欲上前拦她,同时大叫道:“我怎么欺凌你了!你......”
枕鸿伸指如电,一下点在枕流身上,他顿时浑身僵住,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青娘抬头看了两眼,唇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垂眸道:“谢世子爷。”
枕鸿自己知道昨夜所谓的“为难”是真是假,自觉十分愧对她,低下头去,“是...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以后他再不能欺你。”
一边说一边抬眼觑青娘神色,只觉她身子摇摇欲坠,不光面色青白,唇也白了,心下顿时焦躁,不知该如何是好,“你,我......我叫侍女服侍你回去......”
“不劳世子费心。”青娘断然拒绝,转身一步步强捱着去了。
枕鸿目送她远去,一时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不提这边枕流如何心有不甘,闹腾着跟哥哥胡搅蛮缠,先说青娘这头。
待她勉强着走回去已是半个多时辰之后。那大郎昨夜归来不见她,着急着就要出去寻人,叫院里几个婆子拦住,她们还以为是枕流将人带走了,生生劝服了大郎在家坐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今日清晨时分,枕流早早赶来堵人,一碰面便与大郎互相诘问,这才翻出来昨晚的事来。
枕流打听了消息,自跑去省身堂大闹,大郎也无心当值,在家急得团团转。
此时一见青娘回来,面容憔悴,脸颊发白,发髻胡乱绾了,浑身的衣裳也皱皱的,顿时心疼的什么似的,哼哧着就要跑去找枕流打架。
“相公!”青娘一把拉住他,不及说什么身子便软倒了。
大郎回身拦腰抱起,“娘子!娘子你怎么了!”
青娘在他怀中虚弱喘息两下,强笑道:“相公,我累了,你抱我去歇了可好?”
“好,好好好!”大郎忙不迭答应了,抱着人跑进里屋,拽被子包了青娘躺下。
青娘眼中泪蒙蒙的,看着他说:“相公帮我取件衣裳来可好?”
“好、好,我这就取来。”大郎连忙下了炕,打开柜门抽了衣裳出来。
青娘又道:“相公...”带着细弱的哭腔,“你别...别看我......”
“好,好,我不看娘子,不看娘子......”大郎一边念叨一边转过身去背对了她。
青娘泪如雨下,颤着手褪了昨夜的旧衣,强撑着换了衣裳,把那内外一身旧衣裳团了,对大郎道:“相公,你把那些拿出去烧了,我都不要了!”
“唉!”
大郎应了就立刻抱了衣服出去烧,不过半刻便烧完回了屋,却见青娘已然昏沉沉晕去,身子火烫发起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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