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程越回国接风晚上聚餐人有点多,聊得不那么尽兴。
酒过半巡,谢征的脸庞染上微醺的醉意:“你这下回国,赫尔佐格老师是不是又伤心了啊。”
“还好,他一早就知道我会回国的,还说他习惯受到中国学生的打击了。”
程越捏起小杯饮下酒,英俊的脸庞并无几分醉意,只是挺直的鼻梁和额头出了些细细的汗。
谢征看着他,打趣道:“我发现你酒量相当可以啊,我觉得今晚有点上头了你居然脸都不红?”
“也不是。”程越扯唇笑了下,“醉不醉不看脸色,其实我这会头已经昏沉了。”
谢征倾身认真看了看,对面男人眼睛不比白天清明,几分涣散和迷离。
他满意笑了:“是嘛,我就说我酒量不至于比你差嘛。”
程越给自己倒上一杯,捏着小杯里映上吊顶晃动的光影,注视着宛若呢喃道:“你说……世界上真有失忆这回事吗?”
“电视剧里有,生活里我是没见过。”谢征笑,“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个。”
程越抬手喝尽杯里的酒,低下头,模糊地喃喃:“我也,不想信……”
说完身体一倒,头直接趴在桌子上了。谢征一愣,无奈笑起来:“刚才好好儿的,说倒就倒,不能喝还一个劲儿地喝。”
他招呼来服务员买单,拉起程越扶到停车场,往车后排上一塞,不知道他住哪儿,就近挑了家酒店给他扶进房间往床上一丢,囫囵拿被子给人一裹,关上灯走人。
半夜,程越喉咙干渴地咳嗽几声,慢慢醒来。
酒店窗帘没有拉上,不夜城深夜的灯光混着清冷的月色隐隐绰绰照进几分。
他揉按发胀的太阳穴,慢慢坐起身,环视黑暗的四周,掀被下床打开灯,走去房里的小冰箱里翻出一瓶纯净水,拧开一口气喝光。
清凉的水顺着喉咙直入肚里,混沌的大脑跟着清醒过来。
黑暗里,他独自坐在床上,那么安静,将人的感官无限放大,发胀的太阳穴,头脑却愈发清醒。
他低着头,握着手里空空的纯净水瓶,一动不动。
一些强压不去想的回忆毫无征兆地跳出来。
因家境不好,他自小到大学习刻苦,想改善家境、给家人好一点的生活,于是即便上大学后时有女生示好,他不觉现在是谈及情|爱的年纪,一概拒绝。
梁映真却出现了,以不容人忽视的明艳出现在江城大学校园里,追求者甚众。
新生军训时他偶然经过学校操场,听见她笑着高声招呼一辆小卡车的人卸下成箱成箱的纯净水,笑容比夏季的太阳还要闪耀,送水给整个年级的新生喝。
他自那时便明白,她与他是身处两个世界的人。
她进入学生会后,总是来找他,一会找他问题,一会求他帮忙看设计的主题,熟练的拒绝堵在嘴边,总很难对着她的笑脸说出口。
有一日,她来之后又找他,这回竟然是递来一瓶可乐,说手滑打不开,让他帮忙拧开。
他没有接,只说:“你这样,别人见了会误会你对我有意。”
她一手拿着可乐,一手挠挠头:“啊,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吗?”
说着苦恼的话,却还是对着他扬起大大方方的笑容,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盛满坦诚的笑意和不避不让的喜欢。
她的坦诚却直直衬出他的刻意。
他似被她眼中的光灼伤般,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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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会议结束后,傅审言走出会议室时,石景宽在旁边低声说:“蒋总过来了,在楼上等了一会了。”
傅审言淡漠的神色微微一凛:“让他到办公室来。”
石景宽说是,拿起手机吩咐楼上的助理带蒋琰去傅总的办公室,傅审言从电梯上楼恰好撞见从旁边小会议室出来的蒋琰。
傅审言微垂下目光,看向他手中拿的牛皮纸文件袋。
两人进入办公室后,傅审言淡淡吩咐助理:“不用送茶水,别让任何人进来。”
助理低声应了句:“是。”
蒋琰拉开椅子坐下,长腿微张,坐姿散散漫漫,嘴角微勾了勾:“帮傅二叔叔忙活半天,连口水都不给喝,也太抠搜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牛皮纸文件袋轻轻丢至傅审言眼下的办公桌。
傅审言未置一词,指尖勾住文件袋封着的细绳绕了几圈解开,取出一厚摞文件,他一言不发、犀利的目光笔直垂落,看完一页修长的手指很快便翻过一页。
虽是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里目光却是愈发森寒。
蒋琰微收敛起吊儿郎当的笑,啧了一声:“要说我家和三叔前阵子刚谈了个合作,临门一脚只差协议了,我也没想三叔人能这么狠,哎我这合作指定是凉了。”
三言两语间,厚重一叠文件已经看完。傅审言合起文件,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指尖在纸上轻轻一下一下地点着。
蒋琰瞧他这个小动作就知道没好事,提醒道:“据我了解,三叔现在手下的产业早洗得白白的了,下手有点儿难。”
傅审言淡淡一哂:“世上无难事。”
蒋琰微怔,看着他此时可以说得上温和的脸色,对这位发小的佩服又上一层次,同样的事要是搁在蒋琰自己身上,他现在绝对冷静不了,更别提笑得出来。
蒋琰知道,傅审言一向是那个有心人,既然他不说自然是心中有数不需要帮忙,没再提别的说了句拜拜就起身离开。
办公室的大门合上后,傅审言嘴角的笑意消散,又翻开那份厚厚的文件,眼神愈发阴翳。
他一个人在办公室沉默坐了许久,夕阳从身后窗外照进,又缓缓下沉,办公室内光线渐渐暗沉,直至深夜。
最后他起身将文件锁进办公室的保险柜,拿起西装外套穿上,按下内线吩咐司机备车。
商务车一路疾驰在通往城南的路上,窗外夜色迷离,是不夜城一向的繁华夜景,美则美矣却透着孤寂。
傅审言收回视线,打开微信。
梁映真:【还没回来呀,今天是不是很忙呢,白天还打电话打扰你开会了……[对手指.jpg]】
傅审言:【在工作。】
梁映真:【知道啦,我这会和五花肉在玩呢,她会握手了诶,我一说握手它就会抬起小爪子放进我手里,给你表演!】
她发来一个小视频,视频里她穿着可可爱爱毛茸茸的粉嫩小兔子家居服,在一楼客厅蹲在五花肉面前,一会看着摄像头笑着说:“我开始录了哦,你看啊。”
五花肉端正坐好,小尾巴在身后擦着地板轻轻来回扫。
梁映真伸出手,掌心朝上放在它的胸前,说:“握手。”
五花肉便乖乖抬起前爪放进她的掌心。
梁映真握着小爪子轻轻摇晃,扭头朝着镜头绽开灿烂的笑容:“五花肉是不是超级乖超级聪明?我才教了它不到半小时呢!”
视频很短,不到十秒。
傅审言握着手机,一遍看完指尖又点开,看完第二遍又点开,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目光柔和,不自觉唇边也带上点滴笑意。
商务车驶进傅宅,压过路灯下的大道,停在别墅正门。
他收起手机下了车,踏进别墅,宽阔的客厅亮着灯,不见梁映真的身影,倒是五花肉听见动静哼哼唧唧地欢快摇起小尾巴奔跑至脚边,抬起两只前爪像是站立的姿态扒着他的裤腿。
傅审言微愣了下,平时在家里他从来忽视这只小狗,这会却鬼使神差地蹲下|身,五花肉跟着收回前爪,更欢快地摇起小尾巴。
他默了默,模仿小视频里梁映真的手势伸出手,低声说:“握手。”
一只小小的软软的爪子轻轻搭上掌心。
他微微扯了扯唇,收回手,重新站直:“回去。”
五花肉小爪子在地板上哒哒哒地回到一楼给它安置的狗窝里,乖乖趴好,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狗窝瞅着他。
傅审言没有再看,径直进电梯上三楼进入卧室。
门一开,床上原本躺平的人一下坐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回来啦!”
“嗯。”
他淡淡应一声,一边解衬衫的衣扣一边去衣帽间拿睡衣。
待沐浴穿好睡衣出来,她竟还没睡,瞧见他便放下手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傅审言走去另一边掀开被子上|床,这会时间不到十一点,于他而言不是睡觉时间,拿起床头的书。
“你最近怎么了啊。”身边的人小小声地说道。
“嗯?”
他偏头,梁映真盘着腿坐在旁边,大眼睛睁得更大,认真地注视着他,她忸忸怩怩地小声说:“好像这几天你和平时有点儿不一样……”
傅审言眸光微闪,淡淡道:“哪不一样?”
她半垂着眼睛,盯着床面小声说:“总觉得你有心事……”
他沉默,又听她更忸怩地小声说:“以前我不来例假你都要那个的……这几天一次也没……就、就觉得不对劲啊……”
傅审言轻勾了下唇,放下书。
她红着脸说完,抬起头一本正经地又说:“总觉得你最近心情不好……心事重重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傅审言紧抿着唇。
他早早克制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只有对外展示情绪有价值时才会刻意流露,他并不想让梁映真察觉近日的烦躁,刻意收敛起情绪却被看穿。
如果是别人能洞察自己的情绪,他一定会警惕,此刻因为是她,却有几分欢愉。
一个人太久,早已忘记有关心自己的人在身边是什么滋味,他张开右臂,她乖巧地偎进他的怀里,头靠在胸前。
“是有点烦心事,但我会处理,过段时间一切就好了。”他低低地道。
“我就说嘛。”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小得意,“大色|鬼不做那个一定是心事。”
大色|鬼。
他无声扯唇:“真是大色|鬼,有没有心事都会做。”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腰,“最近在学校好么?”
梁映真心微微一悸,想起下午程越的举动,欲言又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有说。
却被傅审言敏锐觉察出她的犹豫,抚在腰际的手掌收紧了些,低声:“看来有事了,说。”
她不开口,他的手掌便开始往上游弋,只能急急忙忙地说:“说!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学校有一些男生追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