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了下,“可能是他女儿跳楼刺激到他才做出这种事,归根究底,还是傅总做事太狠把人逼到绝境了,我觉得吧,赚钱是重要,但和气生财是最好的,也不用成天担惊受怕,你说呢。”
“翟总?”
梁映真愣了愣,意识到这是那个绑架她的中年男人的名字,一听到他女儿跳楼,脸色变了变,“是这样啊……”
“是啊。”赵颖思垂着眼睛,轻声说,“听说人在拘留所生了重病,现在可能都要不行了,也够惨的。”
梁映真抿着嘴唇,沉默望向那栋亮起零星灯光的写字楼,大脑忽然一闪,心如坠悬崖。
她慢慢转头,扶在栏杆上的手暗暗握紧,声音竟然颤抖:“表姐,你怎么知道绑架我的人是他的呢……”
赵颖思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这么大的事,姑妈肯定不会瞒着我啊,都是一家人。”
栏杆的冰凉透过掌心直直刺入心脏,梁映真盯着她,缓缓摇头:“我没跟妈妈说过。”
为了怕她担心,甚至连被绑架的细节也不曾提过。
“我也是听来的,”赵颖思仍是微笑,只是稍显急迫,“傅总救回你多大阵仗,总有几个人知道的吧,我就是不知从哪儿听来的……”
梁映真盯住她,不说话。
赵颖思从没被她用这样质疑的目光盯过,慌张解释几句,忽然弯唇笑了:“映真,你虽然失了忆,可脑子还是不笨呢。”
其实她再多狡辩一点,别那么蹩脚她可能就信了。
她却承认了,她竟然承认了。
梁映真的心猛地沉入冰湖般浑身都开始颤抖,一些以为不记得的那天下午的细节恰如其分地记起来了——
午睡前的果汁,是赵颖思端来的。
难怪,那天睡得那么沉,被人从床上带走也没有醒。
她努力镇定,开口时牙齿都在颤抖:“为什么……我从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还是我失忆以前做过,就算是那样,你没必要做这样的事,就算我不好,可妈妈没有一点对不起你!”
赵颖思渐渐收起笑容,目光冷下来,不说话。
梁映真用余光瞥了眼走廊,没有别人经过,庆幸刚才的话没有被人听去。她心里一酸,到这个时候竟然还在考虑这些。
“一开始,我的的确确拿你当亲妹妹看的。”
“姑妈嫁得好,姑父有本事。我爸爸没本事又去得早,妈妈改嫁嫌弃我是拖油瓶。我以为命运最惨的时候,是姑妈将我带回了梁家。”
梁映真颤着声音:“你都知道……你都记得,为什么还——”
赵颖思又笑了,目光放空似在回忆。
“梁家好漂亮啊,永远干净的地板,床好软,冰箱里永远有好吃的好喝的,衣柜里还有那么多漂亮衣服。姑妈姑父对我好好啊,说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就是他们的第二个女儿。我当时真的抱着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为梁家的心。”
“后来,是谁对不起你吗?”梁映真盯着她。
“你,是你。”
赵颖思目光重新凝聚在她的身上,愤恨又癫狂。
“梁家,耀辉,所有的一切是你的我早就知道,也心甘情愿认命接受。可你成植物人了啊……不能动不能说话,凭什么你都成了这个样子我还是那个外人呢?!”
“你永远不知道你昏迷的三年我为梁家为耀辉付出了多少,而你只是醒来就轻易夺走这一切,凭什么!?”
“是你对不起我!”
“如果你没出事,我一辈子安分做我该做的不会妄想!可你出了事,给我可以拿到一切的幻想又醒来无情打破它,你都成了植物人,凭什么还能醒?!”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表姐快下线了……
第四十九章
一阵江面上的风吹过,赵颖思的头发轻轻飘起来,几缕发丝遮住嫉恨的目光。
梁映真静静的没说话,起初的震惊与受伤在这几句话之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甚至庆幸她失忆了,因为没有从前和赵颖思的记忆,醒来后两人相处时间不长,比起受伤,更多的是震惊。
她开始担心赵卓丽,一向将表姐当女儿看的,要是知道了会受到多大打击?
赵颖思似是看穿她的想法:“我生日快到了,姑妈今天让我过来挑喜欢的拍下来。你说,她知道了要怎么办?”
梁映真抬起眼睛:“你做出这种事,还想让我保持沉默?”
“你也没真的被怎么样不是么?”赵颖思抬手拂去吹乱的头发,轻松笑笑,“傅总当初又没报警,别说是我了,就算是翟远被羁押用的还是经济犯的名头呢,绑架罪他都没背上,你觉得能扣在我头上吗?”
说完她昂起头,径直从梁映真的身边走了。
梁映真转身望着徐徐流动的江水,过了会,回到拍卖会场,里面仍是此起彼伏的一片火热叫价声,主持人的嗓音比她出去前又沙哑了一点。
“怎么出去这么久?”傅审言侧头。
“我……”
梁映真脑子还是有点乱,在心里组织一下语言,慢慢地开口:“我出去时碰见表姐——”
她停顿,还是脱口叫她表姐,心里很不舒服。
“碰见赵颖思,她居然知道……”她看了眼四周,会场嘈杂,于是倾身在他耳边小声说,“她知道绑架我的人是翟远,我一问她竟然承认参与其中。”
她懊恼道:“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呢,她自己都说了,因为当初绑架的事我们没有报警,现在没法拿这个告她的,还用妈妈威胁我,说妈妈一定会伤心欲绝,我脑子都乱了。”
说完她坐直身子,吊顶明亮的灯光下,傅审言淡定自若地扯了扯唇,握住她的一只手,目光深深看进她的眼底。
“一切有我,这事你不用操心。”
梁映真怔了怔,脑里跳进一个念头,踟蹰着说:“你……一早就知道了是吗?”
傅审言闭了一眼眼眸,肯定她的猜想。
一见他镇定如常的样子,梁映真的心就安了一大半,但只安心几秒忽然心又提起来,紧张地问:“你准备怎么做,用绑架犯罪没法把她送去警局啊。不会…不会你自己找人用其他方法报复吧?”
傅审言不严不发,握着她的那只手轻轻地按捏她的手背。
“——不可以!”
她将他的沉默当作默认,急忙小声地说:“如果你要犯法才能去报复她,那就不要报复了,不值得,你才说不让我当小寡妇呢!”
她急得眼尾都有些红了,傅审言轻轻挑了下眉:“放心,不会让你当小寡妇。”
“认真的。”她紧紧盯住他。
他低声:“认真的。”
梁映真这才真的安心,朝他笑了。
慈善晚宴结束后,停于江面的游轮缓缓朝码头靠近,搭上的小阶梯上参与晚宴的名流缓缓而下,傅审言和梁映真与蒋琰几个人一道踏上阶梯下游轮。
坐上早早候在一旁的商务车,在深沉的夜色里,两人回到傅宅。
梁映真卸妆沐浴,穿上睡衣躺上|床拉起被子,还在想游轮上赵颖思的话和她说那些话时的神情,心里还是堵得慌。
傅审言沐浴出来后,先是站定她睡的这一侧,低眸看她:“例假结束了么?”
梁映真无语:“……没呢,才三天!”
傅审言微微皱了下眉,明显对此不悦,没说什么,转身走去门边打开卧室的门,梁映真坐起来一点儿,疑惑道:“你不睡觉吗?”
“我去书房处理些工作,你睡。”
“哦……”
她又躺回被窝,见卧室门关上,以为会是失眠的夜晚,谁知不一会就睡着了,也是今天晚宴社交的确太累。
傅审言独自一人进入书房,“啪”地按开灯,黑沉的房间瞬间明亮。
他坐在办公桌后的座椅上,看了眼旁边的挂钟,暗忖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手机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近乎刺耳地响了起来。
他接通,那边的男声谨慎道:“傅总,没有找到人。游轮靠岸后有人把守,没有赵小姐下船的身影,我们在游轮里面搜寻到现在,所有房间找遍了,还是没有。”
“一个大活人飞上天还是跳江了?”
深黑的眼眸里瞬间阴沉,傅审言的语气平静,却隐隐藏着愠怒。
听筒里男声更是忐忑:“我们连游轮的锅炉房都找了……确实没有啊。”
傅审言已经撂了电话。
梁映真这一晚又做梦了。
又梦见第一次与过去的那座枯寂的山,和一座破败的荒废已久的旧庙。
旧庙里供奉着的菩萨石像上的颜色早已模糊,连石像本身都是残缺不全的,蜘蛛网也挂着陈旧的灰,地上全是厚厚的灰尘,脚一踩进去便会溅起尘土。
不知为什么,她在梦里只有一个人,坐在旧庙前的石阶上,望着某一个山下的方向,喃喃自语。
可惜她说得太小声,梁映真听不清,转头张望起四周的环境。
隐约有点眼熟,却记不起是哪里。
这是一座不低的山,位置应该是半山腰处的,往上显然还有好长一段路,也不像开发成熟的景区,没什么人烟气息,更不说别的游客或沿途摆摊卖东西的小贩。
梦里天快黑了,她和梦里的梁映真一同等待。
梦境的时间不像真实生活有概念,仿佛只过去一两个小时,又漫长地似乎已经到了半夜,她只知道天完全黑了。
只有天上一轮即将月圆的月亮,洒下一片温润的清辉。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黑漆漆的林木中渐渐走出一个清瘦的身影,先是一双长腿跨步而出,在映照的月光中缓缓照出他垂在身侧的手,白色的衣衫,清辉逐渐往上……
头靠在旧庙门栏的梁映真一下子抬起头,漂亮的大眼睛弯弯。
“是你啊!”
月色的光辉恰好照亮男人的下颌时,梁映真被人晃着肩头摇醒,强行从梦境回归现实,迷迷蒙蒙睁开眼睛,入眼是同样棱角分明的男人下颌。
傅审言拧起眉:“你做了噩梦么?”
他从健身回来沐浴完,走出浴室后便看见躺在床上的梁映真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在床上微微颤抖,纤薄的眼皮似乎也在微微颤动,像被梦魇缠身。
于是他伸手将她摇醒,却见梁映真睁开眼朝他甜甜地笑了下:“我又梦见在山上了,有一座破庙,我一个人在门口等啊等,然后等到你啦。”
傅审言眸光微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