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静地过,傅审言恢复平时的忙碌,早出晚归,只是他再晚回来也会将她弄醒,过夫妻生活,她叫苦不迭,还得应着他的奇怪癖好中途叫“老公”。
她有点崩溃:“你不是很忙的吗?”
他淡定道:“再忙,也得有点自己的生活。”
“那,那你能不能稍微不要做那么久?”她退步开始谈判。
傅审言看着她,挑了下眉:“好像不能。”
某天夜里,又是半夜被他的动作弄醒,他并不意外地笑了下:“对不起。”
嘴上说着对不起,手上动作却没停。
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了,梁映真推开他坐起身,最近几天或许出于劳累,她接连做梦,说来奇怪第一次会梦见男人。
却总是隔着一层浓浓的雾一般看不清他的脸。
男人的手她看得清楚,修长、指骨分明,牵住她的时候,即便在梦里都觉得甜蜜。
她和傅审言似乎没有什么甜蜜的约会,以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刚刚还在梦里乐呢,那么小清新,醒来却发现他正对自己动手动脚。
一时被梦里梦外截然不同的场景震住。
“我刚刚梦见你了呢,结果被你打断了。”
傅审言本来正要朝她再度伸手,闻言收回手挑了挑眉,唇边已浮现笑意:“哦?怎么梦的?”
她揉揉眼睛:“我们在一座山上,你背着我下山……我还记得你背我前,伸手拉我起来,你的手真好看啊。”
虽然半夜被弄醒心情很差,回忆起梦境却不自觉扬起唇角。
“你看见我的脸了么?”他忽然发问。
梁映真愣了愣:“没有。”
见他淡着脸隐去笑意,她眨眨眼睛:“怎么了?不是你还能有谁啊?”
她像做了恶作剧的调皮小孩一样弯唇笑起来,“小气鬼!我的生活就只有你啊,而且拉我时,我看见你的手了啊。”
她说着就抓着他的手掌要抬起来。
却被他猛地抽了回去。
“……睡觉。”
第四十一章
他的脾气来得突然又莫名其妙。
说完真的躺下,闭上眼睛,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梁映真以为这段时间还算了解他的性格,没想到还是这么阴晴不定,她被半夜弄醒还没说什么呢,他却这个样子。
她摸不着头脑又无语地重新躺进被窝,拉高软被,正要闭上眼睛却见他忽然翻身又覆身上来,按住她的手腕,压下唇。
窗外月色静静流淌,冷白的光线透过轻透的白色纱帘微微在墙面上如水面荡漾开的波纹一层一层远去。
第二天梁映真自然又是起得很晚,眼见离上学的日子只剩半个月了,课程补得差不多,明天还有一次答疑。
她掀被下床,洗漱时在镜子里不出意外又在肩颈发现某人不知收敛的罪证,一边手指拍遮瑕一边又在心里把狗男人骂一万遍。
他再这样,她可是要去住校的!
赵卓丽起先还担心她回学校太过劳累影响身体,梁映真有些羞恼地想着,傅审言分明才是最影响她早睡早起的不利因素。
去书房看书时,接到韩真佩的电话。
“出来玩,我明天又要相亲了,陪我一起去嘛,不许拒绝不然我要哭的!”
过去几天韩真佩打了几次电话拉她出门玩,梁映真开始不想吓到她就没有说绑架的事,这会却没辙只好跟她简略地讲了一遍。
“……所以啊,这几天我能不出门还是不出门吧,反正我觉得不只有那天一个中年男人的事,他打的电话啊什么的,肯定还有别人,傅审言什么也不跟我说,就让我尽量不出去。”她叹气,“要不你来我这儿吧,家里挺大的,我们一起游泳啊。”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早跟我说!我又要被你气死了……等着,我马上过来!”
韩真佩撂了电话,不出一个小时她的红色捷豹便准时出现在大门口,梁映真接到前门的通报让人开了门,下楼到别墅门口等她。
韩真佩开车风风火火,进大门后速度极快,一个拐弯在正门前紧急刹车,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一声锐利的嘶鸣。
梁映真站在别墅正门的台阶上,不禁被吓了一跳。
她没有关于车祸那天的记忆,但对轿车尤其车速极快时的轿车仍然有一种本能般的恐惧。
“你开车也太吓人了!”她说。
韩真佩挽起她的小臂,不忿地哼了声:“我着急嘛,你都不知道你说你被绑架我这一路是什么心情哦!这你也瞒我啊?”
“怕吓到你啊。”梁映真小声说,“小点声,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免得她们也吓着。包括我自己,偶尔睡午觉还会做噩梦的。”
两人一起去健身房的游泳池,是室外设计,但有可控制的顶棚,按下开关,便会在徐徐升起在泳池上方遮挡猛烈的阳光。
两人游了一会,便从泳池起来,坐在旁边的沙滩椅上聊天。
“我给你看前几天我哥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吧?”
梁映真抿唇:“好啊。”
韩真佩点开手机相册,一张一张地给她看,一边吐槽:“是不是个个长得都挺还不错的?但就是绝了,我真佩服我哥就能精准错过我的审美点。”
“这个挺好呀。”
梁映真往回划了下,回到屏幕上身穿灰色毛衣,站在海边朝镜头温和微笑的男人,身形高大清瘦,神色温和但五官有些冷峻。
“太斯文了!我喜欢man一点儿的。”韩真佩瞄了一眼,哈哈笑起来,“你真是没变就喜欢斯文这款!”
说完她眼神微闪,很快地垂下眼睛。
“哪有?”
梁映真正拿起旁边的西瓜汁,被她那句一调侃自然脸也微微红了,没看见她微变的神色,咬住吸管吸了口,小声说:“傅审言又不是斯文类型的。”
这话一下让韩真佩抬起头,怔了怔后才说:“这么说,你现在很喜欢他啦?”
话问得过于直白,梁映真想起那天去医院的路上,傅审言在车里淡淡的两个“嗯”,唇边掩不住甜甜的蜜意,轻点了点头。
“真好。”
韩真佩说了这一句,心里蓦然松了一口气,长时间以来的愧疚仿佛因为她这一个点头也能减轻一点,不至于让自己因为欺骗而寝食难安。
两人下泳池又游了一会,起来简单冲洗后回到别墅用午餐。
昨夜睡得不够,早上又游了泳,梁映真的困意很快袭来,安排韩真佩去客房午睡,她回到卧室躺上床,不需几秒便陷入睡眠。
她又做梦了。
是夏天,明艳的阳光,炎热的温度,梁家别墅的梧桐树郁郁葱葱像是要滴下绿意。
梦里她很小很小,大约只有五六岁,旁边一只黑白的边牧,和她一起在梁家的后院草坪里跑着玩儿,疯玩跑闹。
旁边有几个人,面容模糊只感觉他们在笑。
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出了血,原地坐在地上哇哇地哭起来。
旁边来了一个男人,大掌温厚将她抱起放在大腿上,拿起别人递来的湿毛巾,一边给她温柔地擦伤口的血,一边笑着说:“跟你说了跑慢点儿,等以后长高了随便你跑多快。摔一跤长一截,映真啊,你要长高了。”
他唤她映真,动作温柔,声音也温柔。
梁映真跟着坐在他腿上的小号映真同时抬起头。
她认识的,是梁启力,是她的爸爸,却因失忆完全不记得他,只在家里的相框里偶尔见过这张脸。
梁映真鼻头发酸,正想要再贴近一点看他。
梦境深沉,她又被带至另一个画面——
烟雨濛濛,瘦瘦高高的少年,坐在一片空旷湿润的草地上,长腿屈起,宽肩微微拱起他垂着头,少年身上的白色衬衫被细雨淋得润湿,漆黑的发梢也湿了。
捂住脸的手掌,手指清瘦修长,有透明的液体顺着他的指缝滑落。
梁映真看着少年有点疑惑,忽然见到小号的自己朝着少年走去,比刚才大了一点,大约七八岁。
小号的梁映真迈着小碎步朝少年走去,在他身边站定,伸出小手拉下他的手掌。
露出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一阵轻快但响亮的音乐将她从烟雨濛濛的梦境拉回现实。
梁映真缓缓睁开眼,拿来手机关掉闹钟后,又躺平盯着天花板一阵恍惚。
傅审言……在哭么?
她完全不能想象他这样的人会哭,却在梦境里真真切切地见到了,他和年少时五官相差不大,眉眼英俊、清隽,只是现在眼神锋利,整个人看着不太好亲近。
他为什么而哭?
她不清楚,梦里小号的她和傅审言还没说上话,闹钟就响了。
等等!
恍惚后,她猛然清醒,掀被跳下床连衣服也等不及去换,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哒哒哒奔去韩真佩睡午觉的客房。
她还睡得正香,梁映真等不住了将她摇醒,目光灼灼地盯着一脸懵的韩真佩。
“佩佩,我…我……”
跑太快又太激动,一时喘不上气,韩真佩笑着坐起身:“怎么啦慢点儿慢点儿说。”
“我家以前是不是养过一只狗,一只边牧,是不是?”
梁映真眼睛明亮,期待地等着回答,竟然紧张到手心出汗了,她握着拳,见韩真佩愣了愣,不禁催促:“快说呀!我家以前是不是养了只边牧,黑白色的?”
“我想想……”韩真佩眨眨眼,忽然一下亮了,“好像是有那么只狗!品种我忘了……就记得它死了后你哭得幼儿园几天都没去,后来你家就没再养狗了。”
她说着话,眼神忽的转为震惊,梁映真伸手抱住她,重重点头。
“我梦见它了我梦见了!佩佩,我的记忆没有丢,没有丢!”
傅氏大楼。
斜阳西下,在傅氏高耸入云的高楼外玻璃面上映上一袭令人惊艳的血橙般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