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好幸福哦。
即便……即便做他的妻子似乎是一件有点危险的事,她也不觉得后悔。而且有他在,今天很快也回到家里,她完全信任他可以保护她。
可一想到本来只有短短半个多月就要去学校的事,又忍不住有点伤心,不知道到时候怎么办,想起今天的事就心有余悸。
“好了。”
眼前端上熟悉的漂亮的白瓷草帽盘,细细的鸡腿肉和面条还有白菜芹菜碎混在一起炒制而成,上次铺的浅浅一层白芝麻也在。
这次不止一份,他又端来一份,放在餐桌上,跟着坐下。
“你也饿了吗?”她问。
傅审言淡淡道:“没吃晚餐。”
是为了她的事吗?
梁映真抿抿唇,没有问,多此一举,显然是的。
肚皮又叫了几声,提醒她赶快开动。
她拿起筷子夹起炒面放进嘴里,慢慢地吃,心里不知怎的有些愧疚,她也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没做什么,只是在家里睡个午觉,醒来已被人绑架到山岭。
她吃着面,鲜香的面条入口,忽然给这种感觉找到准确的情绪,大概是有些心疼他吧。
如果她这次死了,傅审言就会在失去父母、兄嫂的基础上,再多失去一个妻子。
胡思乱想一会,很快注意力全被可口的炒面吸引,吃着吃着之前看他在厨房忙碌的幸福感又回来了,还天马行空地想着,不知傅氏旗下有没有餐饮品牌。
如果没有,完全可以有。
至少傅审言做的鸡丝炒面就很好吃,她吃过一回就念念不忘。
傅审言坐在她的侧面,他用餐一向优雅而安静,今天同样如此,只是目光抬起时总是落向旁边专注吃面、眉眼都是笑的女人。
她的脸色比在西岭山脚下时苍白的样子好了很多,大概是因为正在吃面,气色也红润了一点,只是额头破的小伤口在她如雪的肌肤上依然很醒目。
他记得翟远最后的话,背后另有其人。
这人又能是谁?
商场沉浮多年,没几个人能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没有敌人,但利益这种事,是敌是友从不是稳定不变的,昨天你死我活的敌人转眼今天坐下其乐融融谈合作的例子,屡见不鲜。
一时间,傅审言的确拿不出怀疑对象。
心里有事,他吃得很慢。
梁映真比他先吃光,还喝光了小碗清香的鸡汤,放下汤碗,带着满足叹息:“还是那么好吃!”
他抬起眼眸,扯了扯唇,她朝他笑眯眯地道:“我真是太爱你啦!”
说完两人皆是一愣。
梁映真愣了愣,登时脸颊飞上红晕,慌乱摆了摆手:“没!我就是说…面很好吃很谢谢你的意思。”
“是么,所以你不爱我。”傅审言神情淡淡,语气平静。
偏偏她从这股平静下察觉出那么点不悦,吃面的动作也更慢了。她暗自懊恼,现在真是越来越能透过他的表面看本质。
“其实……也还是有点点喜欢的。”她朝他甜甜地笑了下。
“一点点,喜欢。”
五个字被他无波无澜的平淡声调重复念出,她更是难为情,见他整张脸神情寡淡到极致,直觉告诉她这大概也就是被她气到极致。
“喜欢是喜欢的,”她老老实实地讲,“可是爱……如果能恢复以前的记忆,我觉得自己应该是爱的吧。”
傅审言淡漠的脸上终于变了变神情,笃定地道:“是爱的。”
“好嘛,那我爱你。”
眼见他面都不吃了,梁映真起身走了几步,挤上他坐的椅子,撒娇似的环住他的腰:“爱你爱你,行了吧。”
傅审言偏头,看着她,语调平平且故意放缓语速地念了一遍:“行了吧。”
她快被他的斤斤计较给打败了,竖起手当白旗投降道:“非常果断坚定的爱。嗯!”
他淡淡地“嗯”了声,重新拿起筷子低头吃面。
“你好小气。”她小声吐槽。
男人手中的筷子停了停,继续。
这副样子居然觉得有点可爱,大概是被他传染了,后知后觉也开始计较自己都说了,他却什么也没说。
“你还没说呢,你爱我吗?”
语气是疑问,但他要是敢说不爱就死定了。
他还真敢。
那句话自她口中出去后,尴尬地没有回应,他淡定自若地吃完面,收拾碗筷放进厨房洗碗机。
关上灯,仿佛无事发生般自然而然牵上她的手,进入电梯上楼回到卧室。
梁映真被他的淡定震住了,呆呆地任他带回卧室,甚至在他去衣帽间重新换了身睡衣后才反应过来。
“我都说了,你怎么可以不说?”她有点生气了,曲腿坐在柔软的床上看着他。
傅审言一言不发熄了灯,按下窗帘开关,厚重的遮光窗帘徐徐合起。
整个卧室重新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已经躺下,软被端正地拉起覆在胸前,阖上眼皮。
梁映真:“……”
她瞪着他好一会,黑暗里只有他绵长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响起的蝉鸣勉强算是回应,只好气呼呼地睡下,本来还在打腹稿明早起来要怎么说——
暖暖的饱饱的肚子,清凉舒服的冷气,柔软舒适的大床。简直是催眠的绝配。
她很快睡了过去,生气时呼吸急促也变得舒缓绵长。
旁边的傅审言却在黑暗里重新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珠偶尔闪过微光,偏了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睡得正酣的女人。
目光重新看回同样一片暗色的天花板。
其实,他已经隐约意识到,梁映真之于自己并不全是责任,否则不用顾及她的情绪,更不需顾忌她失去的记忆会不会回来。
爱。
这个字眼,他不否认听见她亲口说出爱他时,沉寂的心忽的猛烈跳动了下。
可要让他说出口,仿佛自己在抗拒着什么,似乎这个字只要一出口,重要的、赖以为生的什么东西便会消失。
第二天是个工作日,梁映真醒来时却见到傅审言在靠窗的一侧,没有去公司。
她正想问怎么没去公司,想起昨夜他三缄其口不提爱,又觉得生气,安安静静起床换衣服,出来时以为他走了,他却驻足在卧室门口,望向她。
“你要去医院做检查,看下昨天头被打后有没有淤血。”他淡淡解释。
“哦。”她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莫维会跟着我吧?”
经过昨天,她不再抗拒被保镖跟随,反而主动问起,心里总觉得有保镖跟着心里才踏实。
“我陪你去,会有保镖。”
“……”
她小声嘀咕:“你不是很忙吗,今天周一啊。”
傅审言听若罔闻,淡淡丢下一句:“下楼吃饭。”
转身就下了楼。
用早餐时,他收到电话,显示是赵卓丽打来的,他看了眼安静喝粥的梁映真,接通,那边赵卓丽的声音哽咽也很着急:“……现在呢,你说不要报警可到现在映真还没有消息啊。报警吧,不报警怎么回得来啊?”
傅审言声音镇定道:“你现在旁边有别人么?”
“没,怎么了啊。”
“从昨天到现在,你家谁对映真的失踪最关心?除了你以外。”
这话说完,梁映真听到自己名字抬起了头眨眨眼。
赵卓丽声音有点疑惑,还是照实说了:“都很关心啊,我们家的佣人都是几十年的朋友了,也算看着映真长大,昨夜……昨夜好些人都失眠呢,一大早起来就问我有没有映真的消息了,林妈、陈叔还有王妈,他们都很着急的。”
傅审言:“……”
他揉揉眉骨,的确没料到梁家上下的氛围是如此,想从这点挖出谁反应不对劲看来不易。
“事情已经解决了,映真正在吃早餐,你可以和她通话。”
他说完将手机平平递出,梁映真微愣后接过来,母女俩互相叫了对方一声,就激动起来,尤其是赵卓丽,音量高到两米远的傅审言也能听见。
他微微蹙眉,继续平静用餐。
两人聊了好一会,他用完早餐后没有起身离开,坐着等她打完电话,收回手机,淡声叮嘱道:“这段日子你别去珞雪山,岳母如果想看你,可以派车接她,小住也可以。”
“知道了。”
用完早餐,梁映真被他牵住手,不情不愿地跟着上了车。
今天没有用商务车,而是一辆看似平平无奇的黑色轿车,两人坐在车后排,轿车驶出傅宅大门,尽管如此,其后还是跟上两辆同样低调的黑色轿车。
“其实我头都不痛了,鼓的包也不大,过几天消了就好了,不用去医院的。”
她还记着他引导她说爱自己却吝啬地不说的事,坐在车后排离他远远的,望着窗外小声碎碎念道:“再说,你又不爱我,安排人陪我去不就行了吗?”
左边的男人静默不语。
她继续小声嘀咕:“你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去干嘛——诶!”
话音未落,放于身侧的手已被他握着抬了起来。
傅审言看着她的眼睛:“嗯。”
没头没尾的一声“嗯”,她脑子还没转过来,愣了愣,忽然眼睛更亮,咬住下唇小声地试探着问:“你的‘嗯’……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嗯。”
她忍不住翘起唇角,扑进他的怀里得逞地笑:“我就知道。”
傅审言轻扯了扯唇,伸手轻轻拥住怀里的人,她在笑,却分明听见心里有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在这一刻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