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儿正在唱渔歌的那位,随口唱出曲子来就是风雅恬淡无比、毫无世俗之气。保不齐就是哪个高官出来过隐士的瘾来了!
张天如心里想着,要是自己的家丁接着一通大骂,不知道就该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了!
“不知哪位贤者在此清修?小子们言语无状,倒是打搅君子清净了!”想到这里,张天如“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说着这句话,一边就想要出舱去看看,外边这个人到底是谁。
同在船舱里的几个年轻官员,这个时候脸上也是纷纷变色。大家一起全都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高人?
此时江面上圆月高照,江水荡漾着月光的倒影,如碎玉流金一般倾进了钱塘江。这时候正值午夜,江风清冷。张天如一出舱就被风吹得打了个寒战。
只见三四丈远的江面上正飘着一艘小船,一个十八九岁、异常年青的渔人正赤着脚站在船头上。
他看着张天如咧嘴一笑,闪亮的牙齿远远的都看得清清楚楚。
“江湖野人胡乱唱曲,惊扰了诸位相公雅兴,某之罪也。”只见这个人笑着朝张天如拱了拱手:“我家主人在此,恕在下不便与诸位叙谈。各位但请自便,见谅见谅!”
“什么?”这张天如一听,差点没一头从船头上栽下去!
这个人江上放歌,词曲俱是风雅、风度气韵十足。听他这么一说,这个人居然只是个下人?
有仆如此,那这位没露面的主人……又是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不敢不敢!”张天如连忙摆手:“我等言语无状,徒惹君子一笑。既是主人不便,在下就不打扰了。”
张天如生怕那船上的渔翁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他客气了几句,连忙让划船的船夫把花船掉头驶开去。
且不说他那边手忙脚乱的想要走开,单说小船上。
卢县令见到沈墨开口唱了一曲,随口几句问答,就把花船上的那帮官员唬得一愣一愣的掉头就想跑。他不由得在船舱里伸出了一只手,翘了翘大拇指。
“真有你的!沈捕头,你这首《西江月》是哪儿学来的?”
说实话,别看他是去年的新科榜眼。全天下读书人第二名的才华(仅限去年的应试者)。就凭这首词里面的味道,他自问也做不出来。
“胡乱听一个渔翁唱的……您听见没有,刚才那些人还说您呢!”沈墨回头笑了笑。
“他们这帮人,说得一句都没错!”船舱里的卢大人越说越沮丧,眼看着都要哭出来了:
“就等天一亮,我的仕途就算是完了!我还是个屁的县官?我就是整个临安城的大笑柄!”
这位卢大人喃喃自语的说着,脸上满是一副心丧若死的表情,只见他的身体渐渐贴着船舱往下出溜。慢慢的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他们说的没错,这回我算是完了!”
“谁说的?”忽然间,卢县令就听见船头上的沈墨呵呵一笑:“你看对面来的那艘船,是不是咱们等的鱼儿上钩了?”
“什么?”卢县令一听之下,嗖!的一下从船舱里面冲了出来。要不是沈墨拉了他一把,这位县官大人差点直接就一个鱼跃跳了河!
“小船、重载、双桨!就是它!”当卢县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激动得喉咙里都走了音儿了!
只见远处黑暗的江面上,慢慢的驶来了一条小船。
这条船正在顺流而下,船上一对桨正在飞快的划动,就好像还嫌被江水向下游推动的小船速度不够快似的。这艘船上的吃水很深,显然载满了东西!
“莫尼亚、孟小乙!”船头上的沈墨猛地大喊一声!
随着他一声大吼,只见对面那艘小船的船桨猛然间哆嗦了一下。沈墨眼见得在短暂的停顿了一瞬间之后,那对船桨又疯了一般的划动了起来!
“就是他!”沈墨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个圆筒对着天空,把后面的一根线一拉。
眼看着一道火箭如流星一般冲上了天空,瞬间在江面上爆出了一团耀眼的火花!
猛然间,从四面远处黑沉沉的江岸上,一点一点隐隐约约的火光相继亮起。潜伏在江岸两边无数的快艇小舟纷纷打起了灯笼火把,向这里飞一般的驶了过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在沈墨他们旁边,原本想要掉头的花船忽然停了下来,船头上的张天如大声的朝这边喊道。
“咱们赌赢了!”沈墨笑着看了看脑血栓病人一般,瘫在船板上的卢县令:“还不赶紧起来?县尊大人,现在是你上场的时候了!”
“对对!”卢县令猛然间醒悟过来,他一下就从船头上站了起来。
现在他是腰板儿也拔直了,胸脯儿也挺起来了,刚才还愁的死去活来的那副样子陡然间就是一变,变脸成了一副气势昂扬的神色!
沈墨笑着把桨一摆,小船向着花船靠了过去。
只见卢县令迈着自带慢动作特效的四方步,缓缓的登上了花船。
在张天如一干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只见他慢慢的摘下了竹笠,年青的脸上一片沉静淡然,只是在嘴角浮现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在下姓名,适才幸被诸君齿及。”只见此时,卢县令风舞袍袖、月洒襟怀,伫立在江月之中有如神仙中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