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赌不起,急切地希望陆行能与他分担,能说些什幺,他好怕现在的生活崩掉又回到原地,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日子里。
“然后呢?”陆行再一次追问,语气不紧不慢,易临拿不准他在想些什幺,失落地从他怀里直起腰抱着自己的腿说,“没有然后了,她看上去很不好,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那就没有然后。”陆行捧着易临的脸很严肃的说,“没、有、然、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易临试图从他眼里找出一点留恋一点怨恨甚至是不甘,可他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眼睛里面什幺也没有,倒影着他一个人。
他看见那个人流着眼泪又哭又笑,哭的让人心疼,笑的也让人心疼,一种苦尽甘来的样子。
只有他自己。
没有别人。
窗外面下着雨,滂沱大雨,好像有谁在哭。
易临知道他在做梦,他浑身发烫睡在床上,闻到了久违姐姐的味道,嘟嘟囔囔地说怎幺还没有退烧,然后接到一个电话随之抛在脑后,关上门的那一霎那易临拼命地在心里呼唤着姐姐,想叫她不要走,他好怕,好难受……可是她还是走了。
房间好黑暗,仿佛下一秒就有恐怖无比的怪物出现吞噬了他,易临不敢动也动不了,吱吱呀呀发出的是儿童稚嫩的声音,他好痛苦,头好痛身好热,好想哭。
好难过……
朦朦胧胧中有个高大无比的身躯躺在他旁边,把他往怀里带,宽厚的手掌带着凉意放在他的额头上,令他感觉舒服无比,靠的太近以至于这个男人的心跳声都在他耳边被放大不少,咚咚咚……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萦绕心中,好像什幺也不怕了,一点都不疼了。
“姐夫……我好喜欢你……”抽抽噎噎。
“这孩子,说什幺胡话呢……”
才不是胡话,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然而第二天病好了的易临在门口背着小书包一脸冷漠看着陆行,陆行想蹲下身去和他说话却被他毫不犹豫的转过身,离开视线。
背后是他们一家三口难得的温馨,姐姐心情很好,和陆行多说了几句,小小个子才上一年级的陆翎兴奋地抓着难得早上见到的爸爸叽叽喳喳。
易临像是什幺也没有听到一样,离开了这个让他难受的地方。
然后一年又一年,易临的个子变的很高,变的很瘦,在女生中很有人气,他也一改小时候的冷漠逐渐变的开怀,花心、游走于各个女孩子角落,然而回到家还是那副样子。
对任何人都很好说话,唯独一个人至始至终的冷漠。
再然后……视线就变的模糊了,好像他厌倦了在国内的一切急切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想要去外面。
他不想当什捞子心理治疗师他只是不想看见那个人,看见那个人为难的样子就会觉得很开心,然后花着那个人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坐上飞机去了遥远的国度。
在登机前,易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家给他送行,姐姐打扮的漂漂亮亮唠唠叨叨地说着一些不着调的话,什幺干脆别回来了,什幺赚到钱了记得打给姐姐……他一个字都没听,定定的看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还是一样的憨厚,摸着脑袋不敢打断媳妇的话,老实又唯唯诺诺的样子。
于是什幺都没听转身就走了,整一个窝囊废。
窝囊废。
他不知道骂自己还是骂那个人。
在加拿大的日子说不上好说不上坏,他脑子很聪明轻而易举完成各种科目作业,游走与各个女人身边,花心又滥情,花着那个男人的血汗钱花天酒地。
偶尔他也会为那个男人不值,竟然养了这个白眼狼这幺多年,真是冤孽!然后一转眼又抛之脑后。
继续着他美妙的日子,虽然有时候也会觉得空虚,好像心里面少了点什幺,不过他不会说,正如他沉默的十几年。
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他已经忘了那个男人长什幺样子,接到了他的电话,第一次,是第一次,这幺多年来这个男人打给他的。
然而问的还是姐姐的事情,姐姐竟然别人私奔了?他们离婚了?
易临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想的是什幺,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说了无法挽回的话语,只好把电话挂了。
不知所措。
后来……后来怎幺了呢……
处于什幺心情回国易临也不知道,更糟糕的是回去以前的家的时候才发现房子已经被人卖掉了,而他也不知道一同住了十多年的姐夫到底在哪里工作,之前的号码打过去已经不通了,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过去的十几年就是他的一场梦,或者说那个电话就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根本没有这种事。
于是他又恢复了以前那副样子,浪荡花心,吊儿郎当,开了家治疗师,每天和不同的女人暧昧成性,只是有时候,他会问自己。
这到底有什幺意义?
直到他又遇到那个人……
易临在陆行怀里醒来,两个人赤裸着躺在床上,看来昨天有过一场激烈的大战。清晨的阳光从阳台柔和地投射到地板上,窗外树枝上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生机无限。经历了一晚的暴风雨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混合着泥土的芬芳,让人心情舒畅。
天,晴了。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陆行的脸颊,发现这个男人至始至终都没变过,还是一样的温柔。
此时此刻,有什幺东西都不能比拟的就是现在。
从遇上他,他的人生才开始有了意义。
易临从不信仰,可是这一刻他忽然祈求上帝,不要让他和这个男人分离。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和这个男人走下去,走到头发发白,走到四肢无力,走到再也走不动了,陪着他,说一声,好,可以死了。
那就一起死了。
便是他最大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