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几句场面话,就递上了多尔衮的书信,然后闭嘴不言,对于这个年轻人,他总觉得有种逼人的锋芒刺到自己身上,本来准备了满腹说辞,都堵在了肚子里,好似一说出口,就会有刀剑加身般不可妄言。
王欢展信草草一览,笑了一声,随手就丢到一边。
王铎看他动作,暗暗心惊,寻思要开口劝几句,毕竟来当说客,还是要争取劝降成功的。
他未开口,王欢就先开口了。
“王大人书法一绝,与董其昌并称大明双壁,有南董北王之说,足见王大人名气之高,鲜有并肩者。”王欢笑道,神态如春风拂面。
王铎愣了一下,方才接口道:“此乃朝中友人谬赞,哪里敢当?公爷见笑了。”
“那弘治帝给你的太子太保、大学士的名头,可不假吧?超品的位置,又有几人能及?”王欢紧跟着问,语气依然亲切。
“呃……”王铎语塞,心头有不祥的云彩升起,赶紧道:“这个…..公爷,本官此番前来,其实是奉摄政王令,劝公爷归降的。公爷聪明绝顶之人,当识得实务,大明如朽木垂垂,大清如旭日东升,正所谓……”
他话头刚起,正欲入戏,却见王欢拔身而起,从他面前走过,来到关墙临阵的一侧。
“是啊,劝降……多尔衮信中也说,要封我汉军额真,为西凉王,多么大度啊!”王欢抬头,仰望苍穹:“王大人,这西凉王,是多大的官呢?”
“汉军之首,与吴三桂、孔有德等功臣并肩,乃绝好的爵位啊。”王铎赶紧道:“摄政王是极为欣赏公爷的,只要公爷能降,摄政王绝对……”
王欢粗暴的打断他,语气高了几分:“大军压境,满目兵戈,黑云压城城欲摧啊……王大人这话,我听着极为受用。”
王铎对王欢对自己态度变化并没有警觉,依然沉浸在说客的角色中尽心尽力,他连忙附和道:“是极是极,本官的话皆是为公爷考虑,想那多少大城巨岜,多少良将谋臣,在大清铁蹄下无一幸免,在下没有贬低公爷的意思,但以卵击石,又有何意义呢?大人麾下数万,给他们一条出路,免去刀剑交颈之苦,更是一层功德,公爷……”
王铎滔滔不绝,渐入佳境,说辞一波连着一波,却陡然发现,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似笑非笑。
他张开的嘴抿了抿,惊恐的看向了王欢。
王欢站在那里,孤身傲立,铁甲下的衣袍被凉风吹动,与盔顶的红缨一起轻轻舞动,白甲红氅,如一棵白色的松。
马万年笑着走上来,轻声在他耳边道:“很快的,王大人,不痛的。”
刀光闪现,人头落地。
王欢走过去,捡起多尔衮的劝降信,接过亲卫递上的一支毛笔,在王铎的血泊中沾了沾,提笔在信上写了几个字,掷笔于地,笑着道:“把人头和信都交给他带来的从人,回去给多尔衮。”
那两个随王铎一起来的人就在近处,看着王铎被杀,吓得魂不附体,得了命令,抖抖索索的接了,如飞般的逃出城去。
清军在关外,于细雨中排列成阵,有汉军前锋上前,填平前几天自己挖的沟,拆去木栅,方便等下的进攻。
多尔衮金甲大氅,与一众王公将领立于王旗之下,身边万人护卫,兵戈林立,如江海汪洋环绕,不可一世。
派王铎去劝降,是最后一招免战的希望,即使这希望并不大。
如果那王欢能够慑于兵临城下的威胁,像其他明朝大将归附,那多尔衮的阵营里,就会多一员得力的干将,所谓英雄相惜,就是这个意思。
等了没有一会,就等来了王铎的人头,还有用他的血写就的几个字。
多尔衮看看盛在盒子里的人头,展开信纸。
“赦尔等不死,滚回辽东!”几个鲜红的大字,龙飞凤舞跃然纸上。
多尔衮笑了一下,挥了挥手。
“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