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脑海中念头一闪,立马高声叫道:“刺客有鸟统!据盾前冲!赶在他们填弹前斩了他们!”
夔州兵们单手下探,从马鞍边摘下挂在那里的圆盾,左手据盾右手扬刀,将全身缩成一团藏在马脖子后面,双腿猛击马腹,胯下健马四蹄翻飞,飞一般向前面二十余步远的路边草丛间窜出、横排在官道上的数十个黑影冲去。
黑影很是了得,见对方没有被鸟统打散,立马散开,同时有人手中一抖,数根绊马索猛地绷紧,如一根根吐着信子的毒蛇,呲着毒牙向夔州骑兵迎面而来。
“啊~~!”“噗通噗通!”
惨叫声与倒地声连起,疾奔中的骑兵在夜色里根本无法看清有绊马索,接连被绊倒在地,马儿的悲嘶声中,骑兵们被甩倒在地上,跌得七零八落。
李定国反应很快,见前面的骑兵突然倒地,情知不妙,但要想勒马回头是不可能的,前后都是冲锋的骑兵,停下来只会让整个骑阵混乱,只得咬牙前冲,弃盾丢刀,双手按在马脖子上,等到坐骑被绊马索绊倒的那一刻,猛地发力,整个身子借着惯性腾空,如一个体操鞍马运动员一样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滚,稳稳的落地在前方近十步远的地方。
脚一粘地,李定国借势一个翻滚,还没看清眼前情况如何,趴在地上就是一圈扫堂腿,铁腿所至,伴着“擦擦”骨折声,就响起两声惨叫。
这一圈扫堂腿,恰好踢中了两个敌人的小腿,将两人踢翻在地,李定国顺势翻身站起,抓过其中一人手中长刀,单手连砍,准确的在两人脖颈间留下了两道飙血的口子。
这些人皆着黑衣,明显没有想到居然有李定国这般强悍的人,能够在马匹被绊倒的情况下还能借势反击,出手就伤了两人,慌乱中一拥而上,长刀如雪片般乱飞,直向李定国身上招呼。
李定国深陷数十人包裹,夷然不惧,将手中刀子舞得水泼不进,哪里人多就朝哪里冲,让这些黑衣人连想用鸟统射击的机会都不给。
与此同时,王欢在后面,听到鸟统声响的时候就知道不妙,立刻一边翻身下马,避免因为高居马上成为活靶子;一边高声发令道:“下马散开!刺客有鸟统,散开御敌!”
夔州兵立刻遵命行事,下马将身子躲藏在马后面,果不其然,刚一躲好,一阵烟雾就在道路两旁的草堆间腾起,铅子伴着枪声打在马身上,一时间血水乱飙,马嘶连连。
趁着一轮鸟统打完,刘云发一声喊,翻身就跳了出去,舞着长刀直扑草堆,护在王欢身边的亲卫们留下几个人保护王欢,剩下的人都大吼着随着刘云跟了上去,刀光剑影,在月光下闪成一片。
喊杀声四起,身前身后都是刀剑入肉和人的惨叫声音,站在几匹马组成的小小圈子里,王应熊吓得魂不附体,双股战战,紧紧抓住身边的王欢,语不成声的叫道:“谁!是谁这么大胆?天子脚下敢行刺朝廷命官,还有王法吗?”
王欢按剑而立,一双眼睛冷静的打量着战局,不时发出指令,命令亲卫们朝某个方位冲击,又令后面的三十个护兵,分出二十个去支援前面的李定国,大将之风立现。
近一年多的征战,已经培养了他遇事不慌、沉着应对的性子,这片刻之间,他已经看出,刺客不过一百来人,用的都是军中制式火器兵械,极大可能就是肇庆本地军兵,对付这些人,夔州兵就没怕过,虽然事发突然,有一些损失,不过凭借过人的单兵素质,一定能翻盘。
让王欢略有遗憾的是,因为今夜赴宴,不能携带摧山弩和灭虏弹,否则,哪里用得着用将士们的血肉之躯与这些黑衣刺客肉搏。
不过短短一刻钟后,黑衣人就有些吃不住了,两侧的人率先崩溃,被击杀大半后,剩下的人发声喊,掉头就跑,而前方与李定国等人纠缠的黑衣人,见大势已去,李定国又生猛无比,一身浴血依然大杀四方,怯意顿生,也且战且退,然后拔腿就跑,空留下一地尸体。
夔州兵为防不测,未敢追赶,收拢人手后,李定国和刘云向王欢禀报,此次遇袭,亲卫一共战死二十六人,受伤四十人,伤亡率竟然占了大半,而黑衣刺客留下了五十六具尸体,经过验看,尸体上都没有标记配牌,无法查出是何人偷袭。
王欢眼皮跳了几跳,那二十六人的战死数字让他心头刺痛,这都是他用心培养的军官苗子啊,没有死在与鞑子作战的沙场上,反而在这大明腹心之地死去,如何不可惜,如何不痛惜?
“将亲卫的尸首收敛,伤者简单包裹下,回去再作理会,至于地上的刺客尸首,搬上十具走,充作证据。”王欢果断下令道:“我们这就走!不能耽搁,否则难说还有什么幺蛾子。”
李定国身上披了内穿的锁子甲,虽然全身上下都是血,却都是敌人的血,自己受的仅仅是些皮外伤,并不严重,他几乎一人力敌数十人,为王欢争取了时间,彪悍无双,此刻依然能如常人一般无异,他与刘云答应一声,依命行事。
因为坐骑大部分都被射死,剩下的几匹马王欢派几人骑着先行回去报信,一行人紧赶紧慢,一路戒备着步行赶路,所幸一路上再无意外,半路上遇到浩浩荡荡从军营中开出来的马万年率领的千人大军,就彻底放下心来。
入得军营,李定国等人自去疗伤,马万年也忙着处理战死将士的尸首。王欢心不在焉的向王应熊拱拱手,就欲打发他去休息,自己要赶着去聚将商议,却被王应熊一把拉住。
这老头凑近王欢,低语道:“爵爷,老夫还没告诉你,王坤说了什么呢。”
王欢一边朝自己营帐中走,一边皱眉问道:“能有什么事?天子近臣,内务总管,连今晚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还有何用?”
王应熊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苦着脸道:“这也不能怪他,老夫今夜才知道,如今朝中竟然败坏如斯,连我他们都敢动,可想而知皇上岌岌可危啊。”
王欢淡然一笑,面露讥讽的道:“这多半是拜你那封密奏所赐啊,拉拢外镇,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要力据内患吗,何人为内患?李家父子能饶了你我吗?”
他摇摇头道:“如果换做是我来做今晚的事情,你我的命,多半就交代在这里了。”
王欢不想再多言,脚下加快,几步就到了营帐门口,作势就要掀开帐帘,守在门边的亲卫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紧追而来的王应熊堵住了话头。
王应熊忙道:“爵爷,爵爷,这事是我唐突,不过皇上本有此意,我的密奏,不过是推波助澜,爵爷如若不信,王公公说了,今晚长平公主就要亲自到营中与爵爷一会,爵爷可向她求证。”
王欢掀开帘门的手,刚好掀起了帘门,闻声不由一顿,耳朵听着王应熊的话,眼睛,却定定的看着烛光明亮的帐内。
但见灯火下,一位红衣白裙,身材婀娜的少女身影,正背对王欢,津津有味的看着墙壁上挂着一具摧山弩。
少女身姿纤细、长发如瀑,高挑俏丽、窄肩细腰,光看背影,就能想象一定是位容颜美丽的女子,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左边袖管中,空空如也,竟然是位独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