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欢怒目横眉,沉声道:“如此乱来,曾英就不管么?”
张老汉凄然垂泪道:“谁来管啊?本来就是官府授意的,自然无人管,我儿秀才功名,忍耐不住,不顾小老儿劝阻,慨然到府衙门前击鼓告状,鸣冤陈情,却连知府大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一众皂吏乱棍赶了出来,说这是总兵曾大人的安排,无人敢管。”
“我儿气愤不过,转头又到曾总兵军营行辕叫屈,曾英此子道貌岸然,表面上对我儿礼遇有加,安抚一番,言道要严查勒索之事,我儿良善,信以为真,却不料前脚刚走出行辕,不出四五条街,后脚就被一群市井杂皮追上,口中乱骂,当街行凶,将我儿殴打致死,还将尸首悬挂于高杆之上,头颈间用白布鲜血写着:敢出首告状者下场。”
张老汉嚎啕大哭,语不能声的悲号:“可怜我儿才三十多岁,正当壮年,就此含恨离世,那曾英还不肯罢休,第二天就有成百官兵上门,诬陷我等通匪,锁去了我的二儿子,抢尽我家中财物,砸烂家具,将我全家赶出门去,流落街头,想我已年近六旬,居然落得如此下场,怎不让人伤心欲绝。”
张老汉哭声凄惨悲伤,闻者无不动容,换回本名陈相的陈二狗听得目疵欲裂,满面怒容,一双拳头捏的紧紧的,几欲出水,就连喜怒不粘颜的马新田,也目光闪闪,瞳孔中不易察觉的浮现着一丝怒意。
“偶然间家人在街头听从石柱返回的乡民传言,在石柱万寿谷中,有王大善人开仓放粮,赈济流民,附者只要肯干活、肯出力,就能有安稳日子过。小老儿寻思,既然老家呆不下去了,不若举族逃走,到万寿谷中寻一条活路,我家中虽都是老弱,却是肯吃苦能下地能过苦日子的良民,到得谷中,一定过得比老家要好。结果一路行来,碰到不少周边乡民,都是跟我们一个想法,大家结伴同行,却不曾想在此遇到大人。”
张老汉一边哭,一边说,絮絮叨叨的说到此处,把拐杖一丢,“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全身都趴了下去,口中高叫道:“此时上天怜勉,让我等能一睹大人虎威,请大人收留我等,小人们一定任劳任怨,出力干活,只求能有一顿饱饭、一片遮雨草棚,以安残生!”
跪在一边的张家族人也跟着拜下去,齐声哀求道:“求大人收留,求大人收留!”
面对着脚下趴了一地的人头,陈相几乎热泪盈眶,他出身贫贱,幼时受了不少欺负,混迹于市井间,打小就被流氓杂皮殴打奴使,最是见不得这样的情景,脑子发热,脚下一迈,口中叫着:“好好好,都去,都去,万寿谷可大着呢……”就要去扶。
马新田不动声色的一把将他拉了回来,陈相错愕的看向他,却见马新田摇摇头,冷着脸轻声吐出一句话:“大人自有计较!”
陈相脑袋一拍,恍然醒悟过来,暗道好险,这是大人装逼的时候啊,怎么能让自己去出风头?不由钦佩而又感激的看了马新田一眼,心道这姜还是老的辣。
王欢果然表情沉痛的双手扶起张老汉,稳稳的托住他的肩,沉声道:“好,万寿谷初建伊始,正是用人之机,你们能来,正逢其时,我这就派人带你们去谷中,放心,万寿谷不似那吃人的乱地,只要遵守法纪,不仅能容身过日子,日后定能越来越好。”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俊朗的脸上眉毛一挑,双眼有如一道弯月,透着浓浓的喜意:“而且你祖传的皮货生意,可不能就这么荒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