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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华的宿舍是四人间,其他三个人都来自和她不同的城市。
她们都是家长来送,唯独姜华,来的是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人。
有个阿姨好奇问起这个小伙子是她什么人,姜华抿嘴一笑,柔软的目光望向正在努力做卫生的男孩。
“他是我哥。”
然后接下来几个人聊天的内容都是在夸迟野,明明也是孩子,却能为家里人分担照顾妹妹。
姜华心里暗暗得意,嘴角忍不住翘起。
“说实话,他是你男朋友吧?”
趁着家长去买生活用品,一个短发女生朝姜华眨眨眼,她话一出口,立刻被另外两人疯狂肯定。
“我也觉得是,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对,我哥才不会对我这么好,他只会和我抢电脑,还威胁我不许告诉我爸妈。”
说这话的女孩妈妈不久前还在感叹自己家儿子只会捣乱。
姜华看看身后敞开的大门,有些心虚地过去关上。
迟野亦不在,他和另外三人的家长一起。
虽然他只比自己大两岁,但的的确确很多时候都在承担大人的角色。
这三个女生的言语神色并未表现出恶意,只有属于青春期女孩浓郁的好奇。
姜华突然觉得无所谓,索性利落承认了,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对,也是我从小一直长大的邻家哥哥。”
她的话让舍友们兴奋起来。
听着不间断的叽叽喳喳,姜华佩服起她们超凡的幻想,几个家长回来才终止了这场热闹的讨论。
去食堂的路上,迟野往后看了几眼,而后摸摸自己的脸。
“我脸上有东西吗?”
姜华偷偷提唇,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没有啊。”
“那她们看着我笑干吗?”
“你看错了,她们是第一次出门太激动了。”
“是吗?”
还好,迟野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在食堂吃过午饭,下午他还要乘车回到南城,宝贵的时间他还不想浪费在不重要的事上。
“食堂里的菜还可以,你如果要出门,记得和人搭伴一起。”
大城市不比南城,这里人很多,每个人都步履匆匆,连带着戾气也重。
一个男生从他们对面走过来,他看到姜华,目光瞬然一怔,而后露出一个笑容。
迟野的脸倏地黑下去。
好吧,刚才那些只是他的借口。
其实他是不喜欢某些人打量姜华的眼神,仿佛多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迟野买的是天黑前最晚的一辆车,两个人在教室后身的小亭子里坐了整个下午。
进学校的第一天,其他学生都在忙着收拾行李或者添置生活用品,没有人有他们这样的雅兴过来欣赏风景。
所以小路的尽头始终不见有人涉足,他们也一直没有人打扰。
当满园金灿灿的向日葵迎着日光慢慢转向西方,两人先前的话题突然戛然而止。
没了交谈的声音,蝉鸣和风声才被发觉。半晌后,迟野站起来,漆黑的眼睛紧紧盯住姜华。
“好好上课,我先走了,你考试前我过来找你。”
说话间,他转身的动作忽地顿住,低下头有些局促。
“这回说话算话,真的,我会等到你考完,你一出来肯定能看到我。”
迟野声音很小,那些呢喃出的字句像是一只只在啃噬姜华心脏的蚂蚁。
他抱了抱她,两个人在学校正门分别。
迟野一个人回去没有行李,他特意乘坐公交车,一路默默盯着窗外看景。
这里的每一道风光都将代替他陪伴姜华,他想记住这个幸运的地方,
迟野离开后不久便是晚饭时间,同宿另外三个女孩的家长也在差不多的时间离开。
脱离大人管制的第一顿饭,几个姑娘一起吃得很痛快,过了一个晚上,她们已经彼此熟络起来。
“姜华,你用这个柜子吗?”
短发女孩叫米佳,她指着上面的柜子问姜华。
“用。”
姜华把行李箱打开,准备把当季的衣服放进去。
她抱出几件t恤,刚要起身,衣服里忽然掉出一个纸包。
宿舍其他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这里。
两个床铺靠近门的女孩在低着头看乐理,米佳背对着她,正在往柜门上挂镜子。
姜华悄悄捡起纸包,捏了捏厚度,她觉得里面或许是迟野写给她的信。
她收到过许多人的信,可却从来没有迟野的。
思至此,姜华还有些激动,连同心跳都一同加快。
可当她慢慢打开,里面的东西却让眼神一下愣住。
纸包里没有什么信。
是一迭钞票。
放得整整齐齐。
文姨留下的钱是由姜谦保管的,这件事姜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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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爸爸把钱给他了?
或者是他自己出去打工了?
她不自觉摇了摇头,怎么会呢,爸爸不可能在迟野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把钱给他。而他也更不可能出去打工,迟野的所有课外时间除了睡觉几乎都给了自己。
给迟野拨的电话没有通,火车上信号不好,她只能等着,等迟野回家打给她。
晚上九点,寝室的大灯已经关上。
每个人的床头都亮着一盏幽黄的小灯,即使还没有正式上课,大家也不愿放弃睡前的学习时间。
也就是这时,迟野终于来了电话。
姜华从床上跳下去跑到走廊,她推开尽头的小窗,淡淡的青草味迎面而来。
“你给我钱干吗?”
迟野并不意外她的问题,“你一个人在外面,多拿点钱没错吧?”
姜谦对孩子们的零用钱一向大方,作为高中生的姜华手中富裕得很,她现在只是担心迟野把生活费都给了自己,姜谦又出差不在,他该怎么办。
那头的沉默在迟野眼前勾画出一个眉目间尽是愁容的小丫头,他无奈笑了笑:“这是我之前没用完的,我也不至于不给自己留钱,再怎么着也不能在你回来之前饿死自己啊。”
姜华搓了搓鼻子尖。
“瞎说,我可一点钱都没剩。”
闻言迟野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储物柜,嘴角抽搐。
“你当然剩不下来,要不然那十几个大箱子怎么来的?”
“讨厌,不搭理你了。”
姜华被迟野说的面色微红,她虽然说不理他,电话却没有被挂断。
节奏平缓的呼吸轻薄如纱,迟野不由握紧了拳头,嗓音泛起滚烫的沙哑。
“想我了吗?”
他的话像一记重拳,猛地击在她的心口。
“嗯”
又是一阵安静,迟野看了眼墙上的表。
“回去睡觉吧,太晚了。”
挂了电话,姜华轻声缓步地回到宿舍。
她以为她们三个睡了,可不想一抬头,三个人六只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她。
“去和情哥哥打电话了吗?”
“有没有你侬我侬呀?”
“没有,是,是我爸。”
姜华在;姜华在舍友的打趣声中爬上床,她满脑子都是他那几句话,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紧紧捂住狂跳的心脏。
学习的日子过得很快,夏末一晃而过,几场秋雨过后,蝉鸣逐渐消失,朦胧雨雾泛开凛冽的冰凉,死寂降临整片大地。
窗户上结了一层水汽,一只白皙的手掌附上,拨开短暂清明。
看了三个月的风景,今天到了告别的时刻。
“姜华,我们京城见。”
米佳和姜华想考的学校是同一所,三个月相处下来,两个姑娘已经成为好朋友。
她们拥抱了彼此,在宿舍门前留下一张合影。
“希望我们还能成为舍友。”
告别室友,又和米佳约定好,将来不管有没有上同一所学校都要在京城相见。
出门前,姜华换上了厚厚的呢大衣,拉着行李箱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本来姜华考试前不会回家。
但是今年的考试日期比往年晚了一点,集训结束和正式考试之间有一周的空档,正好利用这个时间缓解考前焦虑。
火车开车时和到站前她都给迟野打了电话,他的声音熟悉又陌生,自己明明听了十多年,却因为分开的这三个月而有了紧张感。
这段时间他们一次也没有见过,每次迟野说周末要过来姜华都会阻止他。因为正常情况下,高三每周只休息一天,她不想让迟野唯一的休息日奔波在路上。
下车前十几分钟,姜华瞄准时间去了一趟洗手间。她将被汗水冲淡的眉毛重新描了描,梳理平整头发,看不出经历一场旅途的风尘仆仆,她还是精致的姑娘。
车站外,少年立在巨大的支柱下,幽黑双眼望着汹涌人潮。他们似有心灵感应一般,隔着千百张脸,千百双视线,遥遥相望。
迟野脸上露出张扬不羁的笑意,他笑得十分开心,感染了略带离别惆怅的姜华。
她跑到他面前,南城的细雨片刻之间便沾湿了两人的头发。
迟野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拉杆,趁机捏了下她的脸蛋。
“瘦了。”
“姜叔在家里做饭呢,回去吃。”
寒暄显得生疏,他们从来不说那样的话。
迟野到路边拦了一辆车,宽阔的背影被细密雨线遮盖得稍有朦胧。出租车上放着怀旧的港风歌曲,靡靡之音流畅婉转,哄得人昏昏欲睡。
姜华刚开始还欣赏风景,过了会儿便也看倦了。
迟野心疼她消瘦的脸蛋,故意让她靠着自己,果然没多久她就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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