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傻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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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

迟野冲了热水澡,恣意少年此时垂头丧气坐在姜华床头,y气半个小时都坚持不住就和她服了软。

nv人真是水做的,她一直哭,中间去了一次洗手间都没有停,现在躺进被窝里,还是哭。

“我不该凶你,你别哭。”

迟野吞动了两下喉结。

姜华摇摇头,把刚才自己热过的另一碗红糖水推过去。

“没生你气。”

迟野不敢怠慢,端起来喝光,盯着姜华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你看你像不像个小包子。”

盖着他给搭上的两床被子,小小的人瘦瘦的脸,和食堂包子里的馅一样小。

姜华听了也跟着他笑起来,随后又抿起唇,垂着微红的脸蛋,拉起他的手放进被窝。

“你手凉,这儿暖和。”

期末考试过后,为了放松,二班几个关系好的同学组织了一场出游,姜华作为迟野的妹妹也在被邀请的行列。

这次出游不仅一班二班,三班的人也有。段彦臣的父亲包了一辆大巴送大家到市郊的自然公园,姜华一上车就看到坐在第一排的郑铃铃,郑铃铃显然也看到了她,笑着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姜华当作没看到,她身后的迟野目光只盯着他看好的座位,丝毫没丢给郑铃铃半个。

自从姜华开始学声乐之后,耳朵里总是塞着耳机,她站在荷花池边轻声哼唱小调,等迟野拿午餐过来给她。

“也不知道迟野看上她哪里了。”

“数学估计又考得一塌糊涂,除了身材脸蛋还有哪里好,再说了铃铃你也不差啊。”

姜华眉心紧拧,这个“她”要不是说她就怪了。

数学的确是她的弱项,在班里排名中等,可绝对达不到她们说得一塌糊涂的地步。

“这谁?”

突然出现的迟野吓了她一跳,他的反应b自己还大,伸手撩开几片大叶子,直直看向路对面。

郑铃铃和她旁边吃饭的nv生听到声音回过头,愕然地看向不该在这里的人。

“你数学考多少分?”

迟野根本没想等那nv生回答,看了她一眼,“你什么脸蛋什么身材,也好意思说她?”

虽然yyan别人的时候很热闹,但轮到自己大抵是个人都受不了。

nv孩愣了几秒,顾不上拿包,捂着脸跑向没人的地方。

段彦臣是和迟野一起来的,他看了整场戏,郑铃铃一见还有其他男生,眉头立刻沉了下去,越发不善的目光看得姜华浑身不舒服。

这nv的怎么回事?脑子有病?

说她的是迟野,看笑话的是段彦臣,p都不敢和他们放一个倒是对着她瞎使劲。

“别搭理她。”

“丑人多作怪。”

迟野挡在她面前,铺开野餐布和她分享两人背来的零食。

刚才迟野怼回去的那两句声音不小,除了段彦臣还有几个人也听到。闲话传开免不了被添油加醋一番,大家也不傻,回程路上连带看郑铃铃两人的眼神都复杂起来。

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jg力无穷,迟野和几个男生疯累了,一路上都靠着姜华睡觉,她看着郑铃铃沉默的背影,却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郊游三天后是回学校拿成绩的日子,迟野的父亲会在今天休假回家,一大早文馨就请好假去了市场,就连姜谦也从外地回来,拿出自己收藏的酒,准备和这位忘年交喝几杯。

两个孩子心情很好,姜华坐在迟野自行车的后座上,他骑得很快,带起温暖的风吹扬鬓角柔软发丝,连yan光都不再觉得那么刺眼。

“抱好。”

迟野说完,姜华搭在他腰间的手臂立刻收紧。快到学校的那段路很颠簸,每次迟野到这里都会提醒她抱紧自己。

单薄的布料下是坚yjg壮的腰肢,姜清雨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中,迟野已经从五岁的娃娃变成了初具成熟男x轮廓的清爽少年。

学校大门口就在眼前,迟野放慢了速度,姜华跳下车,两人配合得很默契,他停稳还回头朝她扬起笑脸。

两人踏进校门,心思细腻的姜华先感觉到氛围不对。

“哥。”

接着迟野也察觉到了,段彦臣急匆匆走过来,趴在迟野耳边说了什么,y云瞬间涌上男生眉宇。

“谁说的?”

“还能是谁,就那位呗,天天看这个不顺看这个不爽,真把自己当颗菜了。”

“怎么了?”

姜华狐疑看着二人,迟野张了张口,“没事,你去班里吧,一会儿我去接你。”

迟野走得很急,这还是第一回他先自己离开。

姜华看了会儿他的背影,一个人走向教学楼。

她刚走到三班后门,就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几个没有过交集的同学,正眉飞se舞地说着谁的八卦。

“听说是从si人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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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出来的,日子没够,是早产。”

“怪不得学习差呢,原来是没发育好的傻子。”

一阵哄笑,也有人听不下去,却因为忌惮那几个学生没人敢出声反驳。

“姜华。”

一只软软的手从身后扯住自己,韩静看了眼门里,怯怯地说:“你先别进去了。”

姜华握着拳,浑身绷紧力气,惨白的嘴唇不停发抖。

“你让大人过来吧,学生都惹不起他们的。”

韩静说完匆匆离开,教室里的人还在绘声绘se地描述她的故事。

她想上去争辩,身t却像丧失了全部血ye那般冰冷,双脚黏在地上,沉重得抬不起来。

“我去你妈的!”

余光掠过一道黑影,一个人影忽地冲进教室,狠狠一拳砸在那个男生脸上,他的笑容瞬间被砸得粉粉碎,捂着x口吐出一颗牙。

姜华眼中的世界被ch0u离了一切,只有站在视野中央的男生。

迟野喘着粗气,x口沉重而快速地起伏着。

依然保持着握拳姿势的右手垂在身侧,手背凸起的关节血r0u泥泞,筋脉蓬b0跳动。

“你疯了?”

被打的学生不可置信盯着自己吐在手心的牙,他愣了一会儿,攥起拳头和迟野厮打在一起。

迟野生得身材高大,男生没占到便宜,拳拳到r0u,听得人瘆得慌。

他的朋友纷纷退到一边,看着他挨揍没人出声。

“哥!”

迟野举在半空的手顿住。

“小华?”

他这才看清手里拎着的人,面容遍布青紫,浮肿的r0u将眼睛都挤在一起。

“别打了。”

迟野扔下他,眼神里有小孩子被人发现做错事的慌乱。

姜华小心擦拭他两只手上的伤口,有人去叫了老师,三班的班主任一路小跑赶来,看到自己班的学生成了这样这样,让迟野站在一边不许走。

她去找了二班的班主任,联系了双方的家长。

本来是来看好戏的郑铃铃已经吓傻,老师出去之后,迟野y沉沉的目光转而到她身上。

她浑身一抖,侧过身装没看到。

“装什么呢?不是你说的吗?”

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扔在她身上,她的脸se又灰白了几度。

那是前天课外班时她给那男生传的纸条,居然到了迟野手里。

“你要不是个nv的,我就把你从这扔下去,治治你那个破嘴。”

“人丑,心更丑。”

三班门口几乎围满了半个学校的学生,郑铃铃的骄傲被自己暗恋的男生撕得粉粉碎,不敢抬眼去看周围人的目光。

从前天开始就有人传,一班的班花是早产的傻子,加上她不ai说话,真有好事的人信了。现在看到这一幕,同学们大概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喜欢你,你有必要,这样吗?”

姜华眉头蹙得更深,到了这个地步,郑铃铃和迟野说话腔调还是软软的,对自己倒是一点情面不留。

“心思放正地方,你那点分也好意思给别人造谣。”

年级大排名出来了,刚刚在打架,班长还没时间公布。

迟野拿起名册看了一眼,郑铃铃的名字被远远甩在姜华之下。

他没再看她,拉起姜华的手走出三班教室。

姜华看着地,迟野看着她,忽然凑近。

“别听他们的,嗯?”

“迟野,我确实是,妈妈车祸si后才出来的。”

“你叫我什么?”迟野眯起眼,露出危险信号。

姜华缩了缩头,“哥,哥。”

这下迟野才满意,“没大没小的。”

也不知道他是没听到后半句,还是故意忽略了,总之这件事没再提起。而他始终风轻云淡的眉眼也让姜华突然释然,这本就不是她可以改变的事。

半个小时后,文馨来到学校,她听说儿子打架十分震惊,眼下看着他血淋淋的两只手,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说吧,是怎么回事?”

迟野留意着余光里的姜华。

“他嘴欠,想揍他。”

三班班主任很生气,文馨没问迟野,回去前和对方家长商定了赔偿事宜。

他们回来时没有直接去迟家,而是先把姜华送到自己家。

姜华眼皮开始跳,在她的记忆里迟涛是个严厉且不苟言笑的父亲,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学校里“欺负”同学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

恐慌感随着时间分秒流逝而增长,她去储藏间找到父亲,惴惴不安地将上午学校发生的事和他叙述了一遍。

姜谦0了下nv儿的头。

“我们去找他。”

迟家大门紧闭,棍子ch0u在皮r0u上的声音另人浑身发凉。

姜谦推开门,堂屋地板上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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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11u0上身的迟野,迟涛冷着脸,高高扬起的棍子一下下落在男生身上。

“哥!”

“迟叔叔你别打他了,他不是故意和人打架的!”

姜华趴在迟野身上,他忍着疼想阻止姜华说下去。哪怕是解释,他也不想重复那种话,更不能接受从姜华嘴里说出来。

“是他们先造谣我,哥哥才打他们的。”

堂屋里安静下来,只剩迟野凌乱的呼x1声。

迟涛眉心折痕渐消,姜谦打圆场将他拉进屋里。

文馨叹了口气,用一根手指戳上儿子的脑门,“你个犟种,怎么不说?”

迟野背上的伤口深深浅浅地交错,姜华看着翻起的皮r0u毫落下眼泪,不小心滴在他身上,又慌忙撤到一边。

她扶着迟野回到屋里,他的房间里飘着一gu清淡的洗衣粉味,血腥味的突然涌入让氛围变得肃杀落寞。

纤纤细指捻着棉签给他上药,迟野听到ch0u噎声,无奈转过身,轻轻擦掉她的泪珠。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哭了。”

天知道当时迟野听到郑铃铃传出的闲话有多生气,要不是她是个nv生,真想打到她亲妈都不认识。

这顿棍子他挨的很值,迟涛对他一向严厉,知道他打架下了狠手,后背上绽开一道道紫红,伤口的视觉冲击引得心惊r0u跳。

姜华尤为内疚,整整一个礼拜都在迟家陪着他,给他上药,轻声细语地问他疼不疼。

姜谦为了安慰nv儿,也给她买了一辆自行车。

之前姜华想要,姜谦怕她出危险一直没给。这次有迟野担保,姜华也保证自己出门肯定会跟着迟野,姜谦才放心让他们一起骑车上学。

一周后,迟野彻底好了,他第一件事就是骑上自行车到姜华家门口,等着小姑娘推着n白se的nv士自行车出来。

姜华除了校服,平时最ai穿的就是裙子。而这次她换上了一条淡粉se的短k,细白的长腿露在外面,和长裙飘飘的温婉相b多了几分活泼。

“你在前面骑,我跟着你。”

姜华运动天赋差,她骑得摇摇晃晃,又因为害怕时不时回头停下。

迟野把自行车支在一边,一边跑步跟随一边扶着她的车后座。

“我扶着你,你放心骑就行。”

听迟野这么说,她抿着嘴转过身,虽然还是左右摇摆但却可以就着他的力量稳住。

几圈过后,迟野悄悄松开了扶着后座的手,跑步的步伐却一步也不敢松懈,紧紧跟着她。

“迟野,你松手了吗?”

姜华慌慌张张问他。

“嗯,早松开了。”

迟野喘着气,额发在眼前晃动。

笔直的小路在前面被一面墙截断,马上就到转角,忽然有一辆摩托车拐过来,姜华想要躲开他,身子一歪就朝着地上倒去。

迟野从身后抱住她,那辆摩托车绝尘离去,她捂着x口大口喘气,圆溜溜的杏眼望向他:“我以为我要摔了。”

“怎么会让你摔了。”

“回家吧,该吃饭了。”

姜华重新骑上自行车,迟野跟在她身后慢跑。

“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后跟着你。”

“你什么时候回头,我都在。”

正午的yan光穿过少nv扬起的发丝,她身上的馨香一路飘向后方。迟野仰起头,折shej1n眼中的光线散开七彩的光晕,一圈一圈,仿佛树木的年轮。

这个暑假,姜华最大的收获是学习了一项新技能。开学前一周,作为报答,她熬夜陪着迟野补作业。

两个人成绩差不多,迟野也属于上等,只是他偏偏不ai写作业,平时还好,一到大假期就要恶补。

这就导致他们开学那天都没睡醒,第一天一起骑车上学,哈欠连天,连段彦臣叫他们都没听见。

“新装备?”

段彦臣看了眼和迟野并排的姜华,一个暑假不见,nv孩束在后脑的马尾长了一些。

然后又看向迟野空了的后座,今天他自己来的,想也没想就要坐上去。

“诶——”

迟野叫停了他。

“怎么了?带我一段。”

迟野按着后座,“不带,这是小华的专座。”

说着把自行车推给段彦臣,自己则骑上姜华的自行车,像过去一样带着她。

段彦臣夸张地“啧”了一声,上车跟上两人。

“你就得瑟吧,等以后姜华有了男朋友,看她还要不要你这个哥。”

他随口一句,没有等到气氛结冰已经加速闯进了几个男孩中间。

迟野的速度慢下来,刻意与他们拉开差距。

姜华贴着他的后背,感觉到他周身温度的骤降,满眼迷茫。

“小华。”

良久,他才说话,到校门口只剩几步远,迟野走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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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早恋,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

“我知道啊。”

她才没想过早恋好不好,任何阻挡她奔向美好未来的人和事都得绞杀。

姜华对迟野说了自己的想法,并且神se故作凶恶地做了个掐si的动作。

迟野不自然地垂下眼,锁车时偷偷0了下自己的脖子。

有疼痛的幻觉。

“不是那个意思。”

“反正,如果以后你喜欢的人,一定要经过我同意”

学校门口车流密集,迟野拉着姜华的手走过马路,高昂的鸣笛声淹没了刚刚那个没有结果的话题。

一片绿植挡住他们的身影,只有蓝白相间的校服还依稀可见。

初三那年的寒假,姜华学声乐满两年。

她声音底子好,唱起古典歌剧空灵婉转,专业老师对她十分有信心,给了她一个参加专业b赛的机会。

虽然是分阶段的,但是奖项结果的含金量依然很高,对于未来要走特长道路的人来说也很重要。

所以这个寒假姜华变得尤其忙,专业教室和家里两点一线,连睡觉都在思考舞台情绪。

她很久没和迟野一起出去玩,好像也没怎么交流,每次都是她讲,他听。

但是每天她下课后,不管多晚,都会有个颀长的身影静静伫立在路灯下等她。

姜华走出单元门,幽幽夜se被一片皎洁的莹白取而代之。

枝头和建筑的屋檐上落满积雪,明亮的雪光反s到眼底,濯静了世界。

她小跑奔向路灯下的影子,少年静静眺望远方城市明明灭灭的灯光,投在脸上的光影燃烧出他立挺清晰的轮廓。

“哥!”

雪地上印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小姑娘扑进他怀里,温热的呼x1落在x口,暖意透过毛衣渗进皮肤深处。

“今天怎么这么早。”

“下雪了,老师让我早点回家。”

姜华抬起头,琥珀se的眼仁静谧清亮,闪着灵动的光泽。

迟野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他的肩膀和头上都存了积雪,犹如白发苍苍的垂暮老人。

姜华的眼睛眯成月牙,伸手为他拨弄掉雪花。

“白花花的,像老头儿。”

“那有什么的,就当提前让你看我老了的样子。”

迟野假装不经意说着话,手却在旁边的绿植上拢了一把雪花,趁她不注意撒在她头上。

“所以我也得看看你变成老太太的样子!”

“迟野!”

姜华在身后追他,迟野也不跑远,总是和她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她抓不到自己,小脸蛋气得红扑扑。

“生气啦?”

她停住了,迟野果然带着试探过来问她。

姜华暗自扯了下唇,她才没那么ai生气呢,不让他走近了她怎么拿雪球砸他。

“诶!——”

握在手里的雪球看准时机扔出去,把迟野砸得一懵。

他盯着衣服上的雪球碎片,从地上抓了两把雪朝着姜华跑过去。

安静的小路上响起嬉笑声,雪球飞来飞去,二十分钟的路足足走了一个小时才到家。

他们跑进家所在的小巷,巷口已经挂起代表节日的红灯笼。

热烘烘的颜se像燃烧在雪中的焰火,隐隐约约的pa0仗声从巷子深处传来,热闹离他们很远,说笑的少男少nv一下子静下来,连呼x1声都显得嘈杂。

“初十我b赛。”

“嗯,我送你去,给你做个横幅挂上,再做几个牌子”

“停停停——”

姜华掐了掐他的腰窝,迟野咬着牙转过身,擒住了她两只手。

“我又不是开演唱会,是b赛,b赛。”

“你只要去看就行了,那天我爸爸也请好假了。”

“我肯定去啊,这么多年哥哥缺席过什么啊,不仅我去,我妈也会去的,到时候把我们冠军迎出来多露脸。”

迟野越说越没边,姜华跳上他的背,他稳了稳身t背着她跑向家的方向。

挂在树上的小号灯笼掉了一个在脚边,迟野弯腰捡起,递给了姜华。

晚上七点多,姜华含着一块玉米味的糖,面前的电视机一遍遍重复晚会前的采访,喜气的背景音乐将她洗脑,她开始在脑子里念它的谱子。

文馨一边做饭一边念叨不知道迟涛什么时候能回来,姜谦在晚会开始前十分钟才到家,他进门时桌子上已经摆上满满一桌菜,席子上还放着不少包好的饺子。

每年的除夕他们几乎都是这么过,临近零时,迟野从储藏间里拿出两挂鞭,用姜谦给他的烟头点燃,然后一刻也不耽误地跑向屋里,两只手紧紧捂住姜华的耳朵。

——这个习惯从恢复放鞭开始从未断过。

那年五岁的迟野放pa0吓坏了自己疼ai的小妹妹,他整个过年期间都蔫蔫的,任凭大人怎么哄都没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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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之后他便不再和其他男孩一起追逐放pa0,还是最近几年姜华说跨年时别人家热闹喜庆,偏他们冷冷清清,才象征x地放上两挂鞭。

鞭pa0燃起的火花热闹耀眼,照得整个院子都在闪烁,光芒消失半晌眼里还留着爆炸那一瞬间的影子。

“春节快乐。”

迟野靠近她耳边,四周邻居家的鞭pa0声还在响,纵使他的声音很大,姜华也只能听到一点。

但这不妨碍她眉眼中透出的明朗笑意,手工织的手套塞进迟野口袋,他0着毛茸茸的手感睁大了眼。

姜华心里有点没谱,被他紧迫的视线追得低下头。

其实这副手套她从夏天就开始织了,中途拆拆改改几次,现在只能说是勉强可以看。

上天给了她一双能在钢琴上起舞的手,却没有赋予她拿毛线针的天赋,老天爷看样子还真是公平。

姜华碎碎念时会习惯x蹙起眉,落在迟野眼中加深了她的紧张。

迟野压下快要飞上天的嘴角,初现锋利的眉宇微微挑起,戴上手套试了试。

“很合适,也好看。”

只是她的礼物出了点小cha曲,要过些天才能给她。

“小野——小华。”

文馨叫两个迟迟在门廊下不动身的孩子。

“饺子熟了,进来吃。”

“吃完早点休息,小华明天还要练专业呢。”

迟野先姜华一步跑进屋里,她进门时正听到他和爸爸还有文姨炫耀他的手套。

“行了行了,知道你有礼物。”文馨白了儿子一眼,“明天你就带着它去送小华。”

“我不。”

迟野却摘下了手套。

“弄脏了怎么办。”

知子莫若母,自己儿子那点小心思,文馨过年前就看出来了。

“我看啊,你可不是心疼这副手套。”

门外的姜华脚一顿,她靠在门上没进去,一gu热流涌向喉咙。

初十早晨五点迟野就起了床,在厨房鼓捣半天,弄出一碗清爽的白粥放到不太烫才去叫醒姜华。

姜华不ai吃早饭,但迟野做的白粥她会喝。

她小口小口抿着粥,碗里飘出的热气犹如薄雾一般萦绕在她周围,落着点点珠光的睫毛轻轻飞舞。

晨起的空气冰凉而cha0sh,植物的清苦历经一夜酝酿激烈萌发,x1进肺里都泛着苦涩的味道。

姜谦觉得这是nv儿人生中的一个大日子,出发前还在家门口拍了张合影。

大合影拍完后nv孩左右看看不想走,姜谦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把迟野推了回去,给两个孩子又拍了一张单独的照片。

“你家小华啊,看来是真得做我家的儿媳妇了。”

文馨看着屏幕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看他们俩多配,不如毕业了先让他们订下来,免得别人惦记上我未来儿媳妇。”

姜华憋红了脸。

姜谦笑笑没说话,倒是迟野,平时就数他ai听这些打趣他们的话,今天他反而一本正经地没接话茬。

“别说了,小华还得b赛呢。”

他在姜华余光里走过,她却清楚地看到他红了的耳尖。

b赛场地在市区,姜谦开车带着他们去现场。

到了地方,姜华要到后台去准备,和迟野在门口分开。

“小华。”

她的手被人从身后拉住,彼时柔软的小手被时光磋磨出一层薄薄的茧,他微微用力,肌理深刻地渗透进来。

“我等你拿第一出来,有礼物送你。”

“要是要是我不是第一呢?”

姜华看似小心翼翼,语气却扬着声调,怕他听不出来她的意思。

“怎么可能不是。”

迟野语气又倏地软下来,“是不是都有,别紧张,去吧,我在下面等你,你一下来就能看到我。”

他松开了姜华的手,她走到入口之前频频回头,迟野都在原地,带笑的面容染着薄光。

姜华捂住飞快跳动的心脏,终于在b赛开始之前让情绪平静下来。

只是,那个立在光里的清俊少年,那道挺拔的身影,却从此住进了她的眼底。

b赛之前姜华心跳凌乱,慌张到以为自己要输了这场b赛。

可当舞台上的聚光灯亮起,她的心又变得无b平静。她眼前只有那个亮白耀眼,明亮到失真虚幻的舞台。

她踏进那片白茫中,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但她能感觉到有几双视线注视着她,带着热切和激动,准备好看她人生第一个闪光点。

这场b赛很顺利,她发挥超常,以往那个不容易唱上去的高音也流畅自然,一曲终了,舞台下方响起掌声。

“姜华,你的声音真不错,以后可以考虑来京城。”

一位评委老师递给她一张名片,她看着烫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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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t,x口隐隐泛开热cha0。

她换好衣服去找家人,刚刚迟野送她进门的位置却空无一人,仿真树落寞地立着,她以为又是迟野和自己开的玩笑,可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他。

他们走了?

“姜华!”

突然一个急促的声音叫住了她,她的肩膀被人握住转过来,是住在她家小巷尽头那家的男孩。

“你快回家。”

“怎么了?”

男孩垂下眼,说得磕磕绊绊:“迟野的爸爸,出事了。”

姜华再见到迟野,已经是两天后的晚上。

正月十五之前,小巷里的年味还很浓,红灯笼依旧在每晚日落之后亮起,时不时有鞭pa0的声音穿过悠长的巷道传到耳边。

小院静悄悄,和b赛前那晚一样安静。一道亮光升上天空,姜华掀起眼帘追着那道光而去,一束灿烂的烟花绽放在头顶。

家家户户还在庆祝的新年显然不属于他们,被沉甸甸的气氛笼罩了两天的院子,终于在夜幕降临许久之后迎来了第一个故人。

肃穆的白纱挂在门前,在喜庆的日子里人人都会避开敬而远之。

门响起那一霎那,姜华从门廊下直起身,用冻得发紫的手抹平裙子上的折痕,两步迎了过去。

“哥?”

正在开门的迟野动作一顿,几秒钟后,他轻轻应了一声走出墙壁的y影。

不过两天时间,意气风发的少年眼中便失了桀骜。

他消瘦了不少,面容轮廓显得更加锋利。眼下铺开的青se和缠满白眼球的血丝夺走了他眼里的光,然而目光交汇的一刻,分明又亮了一下。

南城的冬日cha0shy冷,姜华在院子里坐久了,一张小脸冷到发白。

迟野视线往下握住她的手,依然温暖的手心将温度缓缓过给她。

“怎么不进屋。”

g哑的声线极力围成屏障,压抑着如火苗一般不安稳的情绪。

姜华怔着眼睛将他每一分不同都看清,他故作平静的声音催动聚在鼻腔的酸涩漫开,两滴眼泪毫无防备地冲出来。

“不哭了。”

迟野擦掉她的眼泪,末尾那声轻轻的叹息仿若幻听,她低着头,踏着廊灯的昏暗光线和他走进房间。

一开门,皂香味扑面而来。

“在家里等就行了,外面多冷。”

迟野用水壶接满水,放到灶上打开火,又拿了杯子,动作行云流水,和平时无异。

跃起的火点亮他深暗的眸子,搅起眼底的漩涡。

姜华看着他的背影,泪水绵绵不断,白净的脸蛋淌sh一片。

那时隐时现的哀恸化为尖利的刀,他每压制一次,便在她心口割上一道伤。

她突然握住他的手臂,抱住他用力到僵y的身t。

迟野手中的水杯落地,“呯”一声,炸成无数碎片。

“哥,你哭出来。”

“求求你,哭出来,别在我面前忍着。”

“我受不了,受不了”

身上无形的网子缠着他喘不过气,nv孩的哭声撕心裂肺。

迟野仰起头,悬在头顶的钨丝灯泡正发出幽hse的灯光。它那样刺眼,光线却冰凉,像一个虚伪、永远没有希望的太yan。

而身后的温度柔软又强大,那层麻木制成的铠甲在碎裂,那些网子被她一路披荆斩棘地撕烂,在她说出那句“受不了”的瞬间土崩瓦解。

他转过身和她抱在一起,慢慢蜷起身子,高大的身t最终缩成抱着双腿的姿态,耸动着肩膀泣不成声。

姜华抱着他,一下下抚0着他后脑的发丝。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们说他是英雄。”

“可他再也不会保护我和我妈了。”

迟野给姜华讲他和迟涛那些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竟然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讲完。

他刚刚亮起的眼睛又暗下去,心间淅淅沥沥下起雨。

原来两个人交叉的人生可以这么短暂。

可惜人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知道哪一面会是诀别。只能靠命运垂青,让遗憾少一点点。

真的想再少一点点。

“哥?”

良久后,回过神的姜华发觉怀中的身t不再颤抖,小声叫了迟野一声。

他已经沉默很久,许是太过劳累,这两天都没有合眼,又哭到脱了力,就这么在姜华怀里睡了过去。

她低下头看他,少年浓密的睫毛被泪水粘成一缕一缕,未g的泪珠曲曲折折,泛出粼粼光泽。

确认迟野睡着,环抱他的手臂不自觉揽得更紧。

好在他们坐着的是地毯,放平身子就能躺下。

姜华抻来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盖在两人身上,拥着迟野闭上眼,静静数他的心跳声。

姜谦推开门,两个孩子睡在客厅的地毯上,身上只盖着一件迟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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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套,

迟野两天没有休息,在医院如果不是他发了火,孩子还是不肯回来睡觉。

他没考虑多久,便选择不叫醒他们,轻轻盖了一床被子上去。

迟野在梦里闻到酒的味道,他睁开眼,和神se疲惫迷离的姜谦对视上。

“姜叔。”

沙哑的嗓音为少年的音se增添了雄厚,姜谦一阵失神,茫然一阵儿猛然想起自己刚刚正在g什么,停滞的手又动起来。

“我不小心碰洒了酒瓶,熏到你了吧?”

姜谦朝他露出微笑,ch0u搐的嘴角在证明这个笑容有多艰难。迟野张了张口,没有戳穿他。

两人的对话吵醒了姜华,姜谦看到nv儿醒来,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随后一个人晃晃悠悠走出门,不一会儿,隔壁姜家院子便传来关门的动静。

“哥。”

“小华。”

他们同时说话,迟野没有看她,意识到两人躺在一起,苍白的脸上萌出两团浅淡的血se。

“洗漱吃东西吧。”

迟野起身到厨房,一阵水声之后额发sh了一块。姜华去洗漱再出来时,桌上多了两碗面

“小心烫。”

迟野0了一下碗,用筷子挑起面条,雪白的热气忽地漫出来。

他和以往一样无微不至。

昨晚那个在她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男孩成为了只属于夜晚的迷梦。

天亮后他重新生出新的铠甲,更加能迷惑人,也更加坚不可摧。

但前襟残留的泪痕告诉她那不是梦,他眼尾还未完全退散的红痕,依然有绝望的狼狈。

“一会儿我要去医院,你再睡会儿。”

迟野似乎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虽然只b姜华大两岁,却一直当她是小孩子,就连现在故作无事的模样,也是多年来的习惯。

之后两个人一起出的门,迟野坚持要她回家休息。

“我想去看看文姨。”

“先去睡觉,睡醒了再看。”

“你去睡觉,我去看着文姨。”

迟野拧着眉,只是看着她却不再开口。

他的眉眼始终倔强,姜华突然不忍心和他对抗,只能一个人回到家里。

姜谦看到nv儿回来,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

他拍了拍旁边空着的沙发,示意她过来坐。

“你迟叔叔他”

姜谦哽住,“他不在了,以后你要懂事些,不要总让小野照顾你。”

“我知道”

姜华靠在爸爸怀里,眼睛发涩,却流不出泪来。

这是她第二次面临生离si别,却是切实感受到的第一次。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突然离去,完全剥离出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

想想便绝望。

无能为力的绝望。

“再睡一会儿吧,下午去替小野。虽然我请假了,可我毕竟是男的,除了打个饭也做不了什么。小野是亲儿子,但也大了,你文姨好面子,都不如你方便。”

“好。”

姜华听话地点点头。

“文姨待我像nv儿,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姜华站在医院门口抬头看了眼巨大的钟表,日光雾蒙蒙的,明明才下午三点,却像快日落那般昏沉。

她搓着手走进医院,文馨在三楼,她找到那间病房推门进去,迟野不在屋里,单人病房里显得空旷,只有文馨一个人坐靠在床上,目光透过重峦叠嶂,望向极远处的天际线。

“文姨。”

“小华。”

文馨转过头,看到她提了下唇。

“冷吗?”

文馨握住她的手,掌心却不如她这个在露天行走了许久的人温暖。

“b赛怎么样?我们没能等到你出来。”

“很好,我得了第一。”

“那就好。”

眼前这个温婉的妇人发丝微微凌乱,眼圈透着伤红。她曾放下自己的端庄歇斯底里过,而现在眼里的一潭沉静又十分柔和。

“文姨。”

文馨抚0着姜华缎子似得发丝,她今天出来披散着头发,漆黑如墨se,衬得脸蛋更加雪白。

“不用说了,小华,陪我待一会儿就行。”

迟野半天不见回来,文馨和她聊起迟野小时候的事,对迟涛只字未提。

这几天一直有人来宽慰她,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姜华稍稍安心,静静听着她用柔软的声线回忆那些往昔。

姜华和迟野的童年几乎是重叠的,在另一个人的视角看他们的过去,竟然已经一起过了这么多年。

“小野是个犟脾气,他犯浑你不用忍他,就说我说的。”

“他是哥哥,就是要让着你的,不用委屈自己。”

文馨是个好nv人,她将迟野教得很好,丈夫常年在外,家里也料理得井井有条。

', ' ')('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要承受中年丧夫之痛。

姜华想收回那句话。

老天爷并不公平。

迟野是临近傍晚回来的,中午吃饭时文馨提了一句周记的粥,他就穿梭整个城市去买。

他提着粥进来,看到姜华目光微动,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意思,想来姜谦和他说过她会来。

所以他手里的粥也是三份,还特意带了特制的酱菜。

“我和你爸爸第一次单独吃饭就是喝的他家的粥,这么多年,味道真是一点没变。”

文馨说完送了一口到嘴里,淡然的眼底风平浪静,似乎真的已经从这场诀别中走出。

“今天晚上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可以,明天我就能出院了。”

文馨坚持要一个人,不用姜华陪。加上她jg神确实好了很多,这时执着确实谈不上是闹x子。

他们还是听文馨的话没有留下。

窗外华灯初上,走廊里的定时灯也准时亮起。

“回去吧。”

文馨催了,姜华为她搭上毯子,和迟野一起往门口走。

他们站到门外,文馨忽然叫住他们。

“小野——”

“不要和你姜叔叔顶嘴,他都是为了你好,你爸爸不在了,以后你当他是你爸。”

nv人眼中的泪意被y影完美遮挡,她眯起眼睛,又看向姜华。

“小华,你帮我看着她。”

“好。”

迟野这两天陪着文馨,差点熬坏了自己的身t。姜谦劝过他几次他没听,他们自动将文馨的话归到这件事上。

“走吧。”

迟野慢慢合上门,文馨一直注视着这边,他突然一阵没由来的心慌。

如果他那时回头就好了。

小镇里没有什么夜生活,日落之后便是沉寂的开始。

他们穿越万家灯火,狭窄的人行道都被投上了暖se。

迟野摘下自己的围巾裹在姜华脖子上。

“和我妈聊什么了。”

“文姨说了好多咱们小时候的事。”

“还有呢?”

姜华x1了x1鼻子,“还说,要我好好照顾你。”

“不是。”迟野掏钥匙开门,“她说的肯定是让我照顾你。”

隔壁姜谦不在家,但是灯亮着。

迟野带姜华到自己卧室,郑重地打开柜子,一个单独的格子摆放着一抹亮眼的水蓝se。

姜华脸上还挂着刚刚被揭穿的微红,这抹蓝落在她眼里显得那么清透。

一条长裙,裁剪得当,为她量身定制。

“本来想做新年礼物给你的,可是孙nn过年不在镇上,只能等到年后。”

说完迟野自嘲一笑:“不过就算是做得奖的礼物给你,也还是晚了一步。”

“不晚。”

她拿起裙子在身上b了b,视线中的蓝se慢慢氤氲成一团,充斥满目,犹如眺望天际时那般饱满。

“很漂亮,谢谢哥。”

她不敢再抬头,直到泪水g在眼里。

“回去试试。”

“你不过去睡吗?”

迟家没有人,姜华不想让迟野一个人在家,这种时候独自看着空房子,他会难过的。

“过去,等会儿去。”

姜华咬住唇,“那我等你。”

然后她便真的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迟野把几天没打理过的家具擦掉浮土,又帮他一起把文馨的床品换了一遍。

“好了。”

“妈aig净,明天她回来,看着能舒服点。”

做完所有他们去了隔壁姜家,姜谦已经回到家,屋里飘开饭香味。

“过来吃饭吧。”

他叫两人吃饭,自己却没吃,等他们吃完又一个人回了屋子。

迟野从姜华手里抢了碗去洗,这次她没有抢回来,而是去找了爸爸。

“爸。你有事?”

姜谦对nv儿的眼力很满意,他扯了下唇,关上了房门。

“之后我会供迟野读书。”

“好。”

姜华不明白爸爸和自己说这个g吗,难道她还会拦着吗。

“迟野脾气倔,和迟涛很像,也是小伙子了好面子。我怕他犯拧,万一犯了你要给他做工作,他听你的话。”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知道了。”

姜谦有句话没说错,迟野确实倔,只是对她例外而已,因为被特殊对待久了,她都快忘记了他的本x。

迟野还在厨房,姜华没着急走,又和爸爸聊了些下午的事。

“文馨说的?”

姜谦ch0u烟的手一顿,皱起眉头,眼中突然萌生焦急。

“是,是她说的。”

姜华疑惑地看着父亲一瞬间变得恐惧的眼神,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 ' ')('

快点,去医院!”

父亲带着她跑出门时,正好撞到过来找他们的迟野。

“姜叔?”

在两人的记忆中,姜谦最是好脾气,十几年都不曾看到他失态过。

然而眼前的男人确确实实面带惊惧,他双唇颤抖,被挤压出的声音g涩生y:“和我去医院。”

医院已经过了查房的时间,病人不会熬夜,到了晚上整个走廊安静无声。

几道凌乱的脚步突然闯入,打破安静气氛。

迟野撞开门,文馨仰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静静沉睡,对他们发出的巨大噪音没有任何反应。

她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平静得近乎诡异。

一gu异样感从心中升起,紧跟着,生长成牢牢攥住他们的巨大恐惧。

“妈?”

迟野已经有了预感,在姜谦状似疯狂地要去医院时,在回想起白天母亲说过的话时。

在他们沉默间,刚开门时只是初见端倪的血腥味悄悄散开。

姜华身侧的迟野向前走了一步,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一把拽住了他。

“我去。”

她捏住被子一角,缓缓掀起来。

在文馨的左腕下,彼时洁白如雪的床单此刻被染得猩红,她腕子上的刀痕深可见骨,翻起来的皮r0u已经失了血se,所有鲜活都倾注给了那抹红。

文馨到底是个善良的nv人,哪怕自己被世态无常伤得千疮百孔,已经决定追随丈夫而去,也不想给旁人带去一点负担。

如果文馨没有要姜华离开,今天晚上陪床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可文馨切断了这种可能,让她彻底与这件事割离。

“文姨。”

文馨一如既往温柔,眉眼平静,仿佛只是在小憩。

姜华惊觉她掀开被子的时间太久,怕睡着的人冷,又谨慎盖好。

“妈。”

迟野不知何时到了姜华身边,他的身影惊动了她的余光。

高大的少爷缓缓蹲在地上,握着文馨另一只手放在脸上。

“妈,疼吗?”

“对不起啊,我应该,多和你说说话的。”

文馨不会再回答他。

良久后,迟野摇摇晃晃起身,挡住了姜华眼里的光。

可下一刻,他身子一歪,犹如山峦崩塌,重重摔在地上。

根据文馨生前留下的寥寥几句遗嘱,迟野的监护权到了姜谦手里。

迟家是外来户,迟野也不记得自己的其他亲人,早年间的亲戚在他们搬走后几乎都断了联系。

他对着字迹已经模糊的电话本,拨了两个号码都是空号,之后就放弃了。

文馨的葬礼是姜家c办的,白布白灯笼将院里院外隔成两个世界。

不过几天,迟野就从一个家庭幸福的孩子成为了一个孤儿。街坊四邻接连叹气,那些带着同情怜悯的谨慎眼神犹如刀锋,凌迟着他少年的骄傲。

“我没有爸妈了。”

“小华,我没有,爸妈了。”

迟野走过小巷来到姜华面前,他低着头,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步,只记得这是他走得最长最累的一次。

“我妈她”

迟野动了动唇,可他的理智不允许他说出埋怨她的话。

这煎熬总要有人受的,她已经生养了自己,所以担下这个担子的为什么不能是他。

“算了,这是她的选择。”

沉默中,一gu柔软的力量附上了自己的眼皮。黑暗让迟野身t骤然一松,像被顺了毛的猫,激烈颤抖的心脏慢慢恢复平和节奏。

“以后我爸爸就是你爸爸。”

“他那么喜欢你,肯定会更偏心你的,好不好?”

nv孩说得小心翼翼,她说完看向姜谦,似乎迫不及待想在他那里得到一个证明。

姜谦顺从nv儿心思。

“小野,一会儿去收拾一下,把东西搬到这边来,我去找人给你打个大点的床。”

姜谦下午出去找的工人来量尺寸,两天时间新床就放在了屋里。

迟野躺在这张床上第无数次醒来,伴着他迷离的那gu木头味似乎越来越淡了。

这是第几天了。

哦对,今天是开学的日子,昨晚小华陪自己补了作业,这次小丫头一点怨言都没有,还说过年不该留这么多作业。

吃过早饭,两个人一起骑车去上学,路过熟悉的街景,早点摊冒出香喷喷的蒸汽。小卖部门口的阿婆过了个年腰似乎更弯了,她那个调皮的小孙子快到上学的年纪,学着小学生的样子大声读他不懂的诗。

世界好像一点没变,又好像变了那么一点。

迟野的父亲身份特殊,对外他只是意外离世。大家对他同情的心情刚起来,就被第一堂课班主任说得话带走注意力。

初三下学期,中考前最重要的半年。

不过一个早晨,氛

', ' ')('

围陡然紧张起来。

晚上回到家,姜华在院里看到客厅沙发上多出一抹深绿se,她走进屋,发现那是个男人。

男人一身军装,面容坚毅yan刚,看到她提唇笑了笑,目光停在她身后的男孩身上。

她下意识握住了迟野的手,瘦瘦小小的nv孩挡在已经有成年男人身形的人面前,居然起了保护的姿态。

“老姜,你这闺nv把我当坏人了。”

男人眼里冒出戏谑的笑意,盯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语调悠长:“还是一对小鸳鸯,这小子倒是有福气。”

“这是赵叔叔。”

姜谦并不理会男人的调笑,只让两个孩子叫人。

赵云则打量着迟野,目光中不加掩饰的欣赏让姜华眼皮直跳。

她知道如此直白的眼神意味着什么,迟野从小就有成为军人的梦想,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男孩稚neng而清亮的眼睛,就连她也被感染的多了几分憧憬。

可现在,接连的永别过后,不安却逐渐占据了上风。

果然,晚上赵云则和迟野单独聊了很久,姜华装作无意在门口走了几圈,可是两人声音控制得很好,她一句话也没听到。

两人再出来,赵云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在角落悄悄t0ukui他们的nv孩,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他和你,说了什么?”

迟野弯下腰,和她平视,也许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嘴角带着些笑意。

“赵叔想让我去跟着他。”

姜华心口一凉,“现在吗?”

“高中毕业之后。”

她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还有三年。

这是迟叔和文姨离开后迟野第一次露出笑容,姜华不想让他不高兴,到嘴边的话尽数吞了回去。

“小华。”

“啊?”

姜华看向迟野,她毫无防备之下暴露了所有情绪。迟野的眼睛如那日一般明亮,又b儿时多了几分温柔。

“舍不得我?”

这种玩笑小时候不是没开过,可没有一次能引起她如此激烈的心跳加速。

“还是担心我?”

还在问。

别问了。

她的脸发热,感觉自己快要流出鼻血。

可迟野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神并未离开,很执着地想从她口中听到一个答案。

“别担心,哥哥说陪你一辈子的,嗯?”

一辈子。

那微微上扬的语调撩拨心弦。

迟野说完,送客的姜谦刚好返回家中。姜华跑到爸爸身边,抢着去厨房g活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声迟野的轻笑。

她心乱如麻,g完活赶紧回了自己房间。

可不想迟野抓住了她的手。

“哥。”

“没事,晚安。”

“嗯,晚安。”

nv孩几乎是跑进屋的,迟野望着关得严严实实的门,良久后露出一抹微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中的生活和初中相b不过是更换了风景和人。

段彦臣和他们到了一个学校,但是和迟野不再同班。迟野和姜华名义上是兄妹,也被分开两个班级。

这所高中汇集了周边几个初中的人,已经长成少nv的姜华从入学第一天开始人气就很高,她的书桌里经常会出现带着香味的粉se信封还有各种零食,每天早晨她到学校的第一件事便是面无表情地处理这些东西。

“今天就两个呀?”

姜华的同桌齐乐桐一脸羡慕地看着她:“怎么就没人给我送情书呢?”

本来要去自己班的迟野听到有人说“情书”,立刻停住回头,俊朗面容笼上黑雾。

“什么情书?”

齐乐桐没看到后门的男生,眼下见他y郁面se又自觉自己失语,双手合十朝姜华用口型说了句抱歉,然后桃之夭夭。

姜华没敢看迟野的大黑脸,手里的情书却被抢了过去。

“这写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字这么丑,还有错别字”

迟野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晚上放学再说。”

就是姜华转身的空,迟野已经成为了视线里的一个背影,他身姿挺拔魁梧,少年感在这一年中几乎剥落殆尽,又深沉稳重不少,看着确实是养眼。

只是。

此时他周身的气质太危险。姜华捏住眉心,开始发愁晚上放学之后要怎么办。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bsi更难受的是等si。

“小华。”

齐乐桐神神秘秘地递给姜华一个纸团。

姜华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秀丽的小脸渐起红云。

「你哥喜欢你。」

这镇子就这么大,加上有初中的同学,迟野家的事早就不是秘密,大家也都知道两人不是真正的亲兄妹。

nv孩红了的脸蛋证实了

', ' ')('

齐乐桐的另一猜想,她满意地眨眨眼,又写下一行字。

「你也喜欢他。」

嗒。

姜华脑子里有根线断了,幸好现在是早读,讲台上没有老师,不会有人责备她走神。

可她也不敢再看齐乐桐的眼神,她低头盯着书上的字,突然发现自己不认得它们了。

两人在学校吃午饭,迟野习惯吃饭前打一会儿篮球,平时姜华都会等他,但是今天中午,她故意错过了迟野的时间。

他打球时频频侧目在观众台寻找,每落空一次眉头便低一分,黑沉沉的y云积压在眉宇间,眼神透着烦躁,爆发的那一刻他手中的球高高扬起,狠狠撞向篮板。

“不玩了。”

还没结束,前后不过十分钟,他就忍到了极限。

到了食堂更是没看到姜华,要不是下午还有课,他真想把小丫头拉出来r0u一顿。

这是准备从那堆情书里挑一个吗?可她还是高中生,怎么能早恋?

姜华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再不想被迟野问情书的事,也逃不掉要和他一起回家,进的还是同一个门。

“过来。”

吃完晚饭,两个人惯例一起做功课。

迟野坐在写字台前,翘着二郎腿,沾了台灯光线的漆黑眼仁明明灭灭地闪,拉长的语调平白多了些危险的韵味。

“哥。”

姜华迈着小碎步到他面前,想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可迟野却不给她机会,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

他身上刚洗过澡,浴ye的清香向炎热夏夜融入一分清凉,她听到自己杂乱的心跳声,空白的大脑变魔术一般,将小纸条上的那两行字循环播放。

“真那么多情书吗?”

迟野咬着牙,姜华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她夸张的。”

他冷哼了一声,却又实实在在被她着急解释的态度哄得目光柔和了些。

有什么办法,他就是拿她没办法。

毕竟是他从小疼大的妹妹,虽然这情愫经时间拉扯不再是原来意味,但那颗唯独对她不同的心却从未更改。

迟野思忖片刻,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自然。

“你还小,考大学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那些男生只是看你漂亮,一个个的其实坏透了,我还不知道这些人吗?没一个是好的,你不要理他们。”

那年秋天,他尚可以对她说以后谈男朋友要经过他同意。可是如今,却连这几句违心话也说不出口。

他又放轻了声音,“总之,不许早恋。”

“我知道,不会的,我又不喜欢他们。”

迟野听姜华这么说面容稍稍缓和了些,但他依旧没错过她话里的重点。

不喜欢他们。

可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呢?

迟野脸上还未完全消散的y云又一次聚起,姜华从面前男孩变脸一般的表情中隐隐有了猜测。

她不敢轻易触碰那个疯狂的答案,她摊开练习册,一遍遍演算公式,好不容易熬过了睡前作业时间,回到房间的她如同一枚被扎破的气球,瞬间软软地瘫在床上。

情窦初开的少男少nv多青涩羞赧,即便表达出来也多隐晦拘谨。

但总有那么几个与众不同的人肆意张扬ai意,抒发他们独特的青春。

谢鄢,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从篮球场看到姜华第一眼,就和所有他认识的人说这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姑娘。

他的喜欢轰轰烈烈,扔在地上可以砸出沉甸甸的动静。一点不吝惜对nv神的赞美,那两封被迟野截胡的情书都来自于他。

过了一个周末,迟野才知道自己的妹妹被这么一个麻烦人物盯上。

所以他没同意姜华再去看他打篮球,而是让她先和齐乐桐去吃饭。

“等会儿我去找你。”

迟野替她把鬓角的头发掖到耳后,亲昵的动作引来了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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