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起靠在火车壁上,随着晃荡的车厢摇晃。车窗外,是西北枯黄的戈壁滩,天很蓝,阳光强烈,灼烧着她的眼。
她望着天空眨了眨眼,重新摁开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水砸,恭喜啊。”
短信秒回,一个大大的笑脸:“^__^”
她看着那个笑脸,瞬间泪湿眼睫,一年零七个月了,他终于笑了。
接着又一条短信:“你在哪儿?我给你打电话。”
她立刻打字:“别。我在火车上。信号不好。在和朋友玩。”
过一会儿,他回:“好。注意安全。”
苏起收了手机,回去座位上。
听说他们要去的地方没有信号,挺好的。
这段时间,和外界隔绝吧。她什么事情都不想去想。
她塞上耳机,蔡妍的《一个人》流淌出来,曲调哀愁婉转。她想起曾经跳过蔡妍的《两个人》。多年过去,从两个人到一个人,从热烈到哀伤,歌手她又经历了什么呢?
一行人到了银川,坐大巴转到吴忠市,小巴转到xx县xx乡,再坐拖拉机去xx村。一路全是黄土高坡,天高地阔,绿色的青稞和金黄的麦子点缀山坡。
到了支教村,手机信号彻底断了。除了学校和村支部两排瓦房,整个村村民都住在窑洞里,生活穷困。孩子们各个都黑黢黢脏兮兮的。
学校里三间烂教室,两间办公室,角落一个茅坑,臭气熏天。所谓操场也不过是一个黄土坡。
支教队来之前,村支书已在各家做过动员,开学第一天就有八十多个学生来了。最小的四岁,最大的十五岁。江喆作为支教队队长,把孩子们分成六个年级。
苏起发现他们从没上过英语和音乐课,便当起了英语和音乐老师,教他们唱《捉泥鳅》《粉刷匠》。
第二天,村长女儿来说,孩子们放学排队回家,黄土高坡上到处回荡着稚嫩的歌声:“哎呀我的小鼻子,变呀变了样!”
苏起很开心,满满的成就感。她每天除了写教案,就是陪着孩子们在操场上玩,教他们唱歌跳舞。
那天江喆走出办公室,看见她在烈日下教小孩跳“小燕子,穿花衣……”很简单的舞蹈动作,被她跳得一伸手一抬腿都格外美妙。
他站在屋檐下看了很久,直到散场,苏起走过来,他笑:“你是不是没带防晒霜?”
苏起宿舍的人都不化妆,也没防晒的概念,摸摸脸:“晒黑了?”
岂止是晒黑,都脱皮了。江喆好笑:“你知道西北紫外线多强吗?”
苏起嗷一声:“完蛋了。”下一秒,“没事,我是南方人,回家一趟就能白回来。”
正说着,一个小孩子跑过来,递给她一个甜瓜:“苏老师,送给你的。”
苏起受宠若惊:“谢谢。”
那小孩羞涩地跑掉了。
江喆咂舌:“呵。这礼物贵重了。”
黄土高坡这贫瘠村落里,水果是稀缺之物。苏起以前总收到小孩塞的礼物,小花儿,糖果,方便面调料包,小青皮橘子,是第一次收到甜瓜。
她回办公室:“我要拍照留念!”
江喆跟进去,她桌上堆满孩子们送的折纸,她低头捣鼓着手机,头发有些油腻——这边缺水,队里的人半个月没洗头洗澡了,但她完全不在乎。
她摆弄着甜瓜,扯动领口,脖子和衣领下一道明显的暴晒出的黑白分界线。
江喆望着她:“来这边受苦了吧?”
“没啊。挺开心的。”苏起笑着看手机。
江喆微笑,还要说什么,外头闹起来,一片孩子的哭叫声。一个高年级孩子冲进办公室,喊道:“老师,有人捅了马蜂窝!”
办公室里六七个大学生一愣,冲出去就见马蜂嗡嗡漫天飞,孩子们抱着脑袋满操场逃窜。
江喆喊:“全到办公室来!”
几个大学生拿着扫帚一边拉小孩一边赶马蜂。苏起看见一个一年级的儿童抱头瑟缩在操场角落,冲去将她抱进怀里。
“苏起!”江喆抓起一件外套随她跑去,一把将她和小孩护住,挥着衣服拍打马蜂,将她们护送回办公室。
他们迅速关上门,屋内一群大学生小学生惊魂未定。
孩子们都蛰了包,但一个都没哭,几个大学生拿出医药箱,挨个儿涂酒精消毒。
江喆问苏起:“你怎么样?有没有蛰到?”
苏起摇头,看他脑门:“你额头上……”
江喆莫名其妙,胡乱一摸:“嘶——”
苏起赶忙递给他棉签和碘酒,江喆在额头上瞎抹,找不准位置。苏起没办法,拿过棉签给他涂,涂了两下,一垂眸见他盯着她看,奇怪:“看我干嘛?”
江喆咽了下嗓子,说:“你真的晒黑了。”
苏起无语:“你还不是黑得跟炭一样。”
半个多小时后,马蜂散去,下午的课又照常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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