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年,终于来了。
但苏起很清楚,南江巷的七年之约不会实现了。
室友们熬过零点才睡,疲乏了,睡得格外沉。
薛小竹晚上饮料喝多了,夜里两三点被尿憋醒。她迷迷糊糊爬下床,却见苏起坐在书桌前,开着电脑,戴着耳机,在看哆啦a梦。
她抱着双腿蜷在椅子上,屏幕上,大雄正在嚎啕大哭,而胖胖的可爱的机器猫从口袋里变出竹蜻蜓哄他开心。
薛小竹小声:“怎么半夜看机器猫啊?”
苏起塞着耳机,没听见。屏幕的光影在她脸上闪过。
薛小竹上完厕所回来,见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她叮嘱一句早些睡,爬上床去,摁开手机一看,夜里三点半。
2008年的第一天,苏起在宿舍昏睡了一整天,醒来已是下午四五点。
时值冬季,窗外天色昏暗,室内也是一片阴沉惨淡。她呆坐在床上,忽有种隔绝人世的孤独与悲凉。
但她终是从床上爬下来,收拾好自己,去食堂吃了一大碗煲仔饭,再去教学楼上自习。
北方的风很大,竟像南江的江风,吹得她骨头都疼了。路上的同学飞速奔走,说着什么今年气温反常。全国各地都将迎来罕见的“极寒”之冬。
他们四个都是冬天生的,今年都要十八岁了。
三号那天,“一路风生水起”q群里给李枫然发生日祝福,梁水没出现——他的qq很久没上线了,头像一直是灰暗的。
qq名仍是那句“苏七七你欠我的一块钱什么时候还”,头像也没变。苏起点开看,那是他俩在酒店卫生间镜子前照的。
照片里,苏起一身白t,对镜举着手机,梁水一身黑色情侣t恤,从她背后搂着她的腰,低着头,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看不见脸,那姿势却暧昧温软极了。
她还看着,李枫然私聊过来:“声声说,你们?”
苏起回:“嗯。分开了。”
许久后,他说:“别难过。”
苏起回:“不难过。”又说,“恭喜你,成年了。”
今年果然是严寒,气温一天一天地下降。
七号是林声生日,苏起远远给了个祝福:“恭喜成年。”
到了十号那天,梁水过生日。
苏起心乱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在过零点的时候给他发了条消息:“水砸,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哦。^__^”
他很快回复过来:“鞋子收到了。很喜欢。”
她打字:“脚好些了吗?”
“好多了。别担心。”发完,他又很快补了一条消息,“我每周都去做两次治疗。”
“那就好。”
“不用担心我,”他说,“七七。我没事。”
苏起握着手机,还想跟他说点儿什么——
听说南方雪灾了?
是不是很冷?
晚上睡觉不要冻到。
空调有用吗?加电热毯吧。
声声说,你小姨找到关系了是吗?好像案子可能有转机?
但一行字打出来又删,删了又打,最终,没再多说。她将手机上的大头贴挂件拆下来,丢进了抽屉。
冷空气一波波来袭,门户网站每天的弹窗新闻都是南方雪灾的持续恶化和波及区域。苏起想着长江边那摇摇欲坠的巷子,不知它是否捱得过这个冬天。
北京同样寒冷,冷得她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只能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学习上,每天不是上课就是自习,夜里也学到十一点才回,累得没有任何思考空间,倒头就能睡。
到了周末,她依然坚持着复印家教资料,留着寒假回去给梁水。
她始终有种直觉,等他熬过这段时间,还是会选择读书的。
有天在图书馆自习,程英英给她打电话问家常,说:“马上要成年了,想要什么礼物?妈妈给你拨款。”
苏起没有想要的,说:“你给我一千块钱吧。”
程英英说:“你这小鬼。”
苏起:“给不给嘛?”
“给。缺钱了吗?”
“没。你给我我可以攒着嘛。”
放下电话,她望着窗外的冬夜,有些惆怅。小时候拼命想着要快快长大,如今一晃,竟就要成年了。
回宿舍后,她在校内网上写下一条状态:
“突然不想长大了,有点抗拒这个生日。小时候很期盼,以为这会是个特殊而郑重的日子,如今一想,不过是再平凡的一天,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毫不起眼,毫无意义。所剩的,不过是‘你再也不是孩子了’的悲哀。”
小时候想长大,临到时间的门口,她却想永远当小孩子了。
状态发出去,他们班一堆男生安慰送花,江喆留言说:“只要童心在,永远是少年。”
她生日那天是周日,路子灏说晚上过来陪她吃饭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