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路走!”他努了努头,变换为命令的语气。
“最高指挥官”的命令果然奏效,憋着一肚子火、一心想找蚂蚁们算账的旗娃,被黄班长“劝解”之后,也只能低头大气猛喘,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嚷嚷。他委屈的低下头,默默靠着王军英的身子,背好了背囊。
那一脸的委屈样,我真还担心他会不会两眼泪汪汪呢。
“先上岸再说。”黄班长左盯右看,在齐腰深的沼泽地里前进了几步。
放眼一看,这片沼泽湿地不怎么宽阔。只是这水草相生、浮木横游的环境,让沼泽与地面的分界线不怎么明显,分不清那里是林地,哪里是湿地。不过,对面的树林就在八九米开外,尽管这沼泽水有齐腰多深,也用不了多久便能走到岸上。
堆涌在岸边的蚂蚁群还未打算掉头回营。它们挤在岸边,欲要将整片沼泽团团围住。但这支横行霸道的军队,未免有些自信过头了。左右两望,时宽时窄的沼泽地,如长溪一般将天坑里的整块密林一分为二,其上伸下延,根本看不到尽头。
奈何蚂蚁大军再是凶猛,即便再给它们添置几个“集团蚁”的兵力,也根本无法将整片沼泽包围起来啊。
不过,它们虎视眈眈的围堵在岸边,咱们也没得选,只能往对岸行去,先避开它们再说。旗娃搭着我和王军英的肩,在水里半跳半走。黄班长与邓鸿超,则在前方引路。
之前的衣裤还未晾干,现在又全部给浸了个透湿。不过,此时我们已经冲越了天坑的荫蔽线,毒辣的太阳光,毫无遮拦的在咱们后脑上炙烤着。虽说现在是大半下午,但那刺灼的烈阳,并未消下多少威力。
凑巧的是,身子所处的这片沼泽地,如线段一般将天坑里的密林分割开来。而随着太阳公公的移动,天坑里的“阴阳分界线”,也恰好重合在了这里。水光粼闪,绿草缭绕,这才有了个丛林的正常模样。
举头四望,由于暂时没有了树冠的遮挡,所以视野相当开阔。四壁的天坑岩壁,还是如高墙一般,呈着环状,毫无遗漏的将天坑里的万物裹包起来。蔚蓝的天空以及缓飘的白云,被崔巍的岩壁,圈成了固定的大椭圆形。
除了“圈”里面的天,就再看不了任何多余。属于天坑的这片天,恐怕在天坑上方稳停了亿万年之久。而处在天坑内部的我,则切身的体会到了“坐井观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沼泽地里面的路很不好走,水底下是大片大片的淤泥,一脚下去就会被软泥包裹住大片脚掌。淤泥包脚,就又得用力扯出来,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双脚都踏在淤泥上,右脚一扯,左脚便又陷得更深。如此反复,行走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况且,被那奇异的蚂蚁咬了一阵,腿脚不怎么得劲儿。旗娃这一说,我也开始担心,这蚂蚁的“麻药”,究竟是持续一阵,还是一辈子呢?
齐腰深的沼泽水,多少带着点儿阻力,配合起脚下的淤泥,就更是寸步费老劲儿。若不是身上背携着装具,我早就身子一斜在里畅游了。即便是这沼泽救了咱们的命,但现在碍起路来,仍还是有嫌弃之意。
“破地方!破蚂蚁!”旗娃又忍不住在耳边骂咧起来,“等我出了这里,老子见着这东西就杀!铲草除根!”
沼泽湿地往往都是生态系统的集中体现地区,大小生物都会聚集在此。我们的闯入,让那些藏匿在水草、泥岛里的动物受了惊吓。走动之中,身边的水草里不时会传来“咚”的一声落水响,那是什么东西扎进了水里。也会有停憩在泥岛上的白毛鸟儿,因我们的闯入惊扇翅膀。
不过,阔水沼泽中,热风吹拂,风光静好,没看到什么危险的家伙出现。唯一印象深刻的,不过是几只躲在水草缝里的大蜘蛛。若不是因为身在天坑,我倒很乐意在这绿水生态中游玩一番。
“在上面被越南猴儿追,来下面又被稀奇古怪的东西追——”旗娃骂语不断,“真他妈是晦气到了家!老子当兵可是为了来打仗——”
“你话再接着多下去,我就把你脑袋往水里摁。”王军英斜瞪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不信你试试。”
邓鸿超在水里转过身,刚想说句什么,一旁的黄班长,却忽然发出“嘘”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说话!”黄班长说着在沼泽里弯下身子,躲在一颗漂浮在水面的朽木后边儿。
这番举动,自然是发现了情况。
几个人立即闭口屏气,在水面上压低了身子。一遇敌情,二寻掩护,这是几个兵的本能反应。王军英和我一起,在水中几个大步,将跛着脚的旗娃推到了漂浮的朽木背后。
躲在朽木后边的黄班长伸出手指,指出了一个方向。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平息
那根污黑的朽木,不知在这沼泽面上漂了多久。上面水线分明,千疮百孔,朽块如嶙峋而生的碎石,随时会剥落而下。即便是寓意着死气消沉的朽木,也还会有生命借其生长。一只漂亮的小蜘蛛,在分叉的枝丫间,拉起了带着几何美感的细网。
视线越过了那细网,我看向黄班长指出的方向。
方向在整个队伍的左前方,十一点钟方向。那边也是绿藻中夹着水草的沼泽湿地。第一眼望过去,我并没觉察出什么异样。因为那水草杂生、乱物漂浮的水面上,扰乱视线的东西特别多。但是第二眼,我那如雷达般警觉的视线,终于扫描到了不对劲儿的东西。
在那方向的湿地近岸处,绿油油的浮藻上,赫然多出了一块呈着方形的物体。
方形物体黑黑的一片,如果不是有水草浮木遮挡,在沼泽面上会特别显眼。那黑方的东西如一张纸片一样,正躺在水面上,一动也不动。再仔细一看,那方形物体的表面,之所以会发着黑色,是因为表面布生着黑黑的绒毛。远看过去,那就如一张浮在水面的毛毯。
看清楚的那一瞬间,头皮又是一抽。
想必看到这里,大家也猜到了那玩意儿是啥。是的,那静趴在水面上的玩意儿不是别的,正是半小时前,追袭咱们的毛毯怪。
我的个奶奶娘,原来这可怖的玩意儿在天坑里头不仅是一只,还他娘的有兄弟姊妹!
不过,比起之前那张从潭水里甩浪而出的肉毯,如今现在眼前的这只,个头小了许多。静躺在沼泽水面的它,周长不过一两米左右。虽然那身躯依旧恐人,但比起被手榴弹炸死的那一张,这一个可以算是“毯怪家族”中的“小毛头”了。
这倒也讲得通,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一个物种要上时间的存活于世,必定少不了持续的生殖繁衍。这个硬性条件便要求了,任何一个物种,都不可能是以单独的个体而存在,必须要有相当数量的种群,才能维持一个物种的长期存在。
但这张“毛头小毯”,怎么游到了沼泽中来?先入为主的我,还以为这毛毯怪物,尽是存活于深潭水渊之中,没想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也会有它的身影。难不成,是它听到了刚才的动静,现今便游入沼泽地里找晚饭了?我下意识的将身姿压得更低,静看它的停走。
“又一只?”邓鸿超悄悄的惊讶了一句。
但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欠多了不愁。比起第一次见识到种毯状的怪物,这一次,倒也还定神稳心,不再慌乱。毕竟对于这种未知生物的恐惧,并不全来源于其本身,更多的是因为“未知”。
黄班长立即摆手,打断了邓鸿超的惊叹,示意保持安静。
五个人的屏气凝神中,那只静静漂浮着的毛毯怪,并没有向我们袭击的意思。“小毛头”开始在水面上缓缓游动,这东西游起来很奇怪,毯身不见动静,整块毛毯却缓缓在水上平移一般的漂游。就像衣服被吹进河里,顺流而游的姿态。
那人畜无害的模样,跟记忆中那毯身直立、万齿齐露的骇人怪物,哪里有半点关联。
缓速而漂的毛毯怪,像是在享受日光浴,也可能在“装孙子”,等待猎物近身。虽然它的个头远不及之前那一张“毯王”,但咱们已经见识过这玩意儿的厉害,谁也不敢去主动招惹它。
况且五人目前身在沼泽,拳脚施展不开,要是被那“小毛头”盯上,咱们麻烦可就大了。
可别以为两者之间有距离,咱们身上又有枪,就代表安全了。因为我想到,这玩意儿不仅能浮水,能上地,也还可以往水里头潜。这沼泽水里遮碍视线的东西那么多,水质也有点浊,如果毛头小怪往水里潜摸过来,那扔手榴弹都不见得管用了。
但万幸的是,它所漂浮的方向别不是正对咱们而来,而是背对我们的方向而去。
四个人泡在水中,将身子躲在浮木背后,心凝神会、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水面上缓漂的“毛毯”,全然已忘记时间的流逝。直到黑绒绒的毯身越过一桩水草,浮拐过泥岛般的水岸,五个人那怦怦猛跳的心脏,这才缓下了节奏。
“快些走!”黄班长率先站直腰,接着就顶腰破水,迈步向前。他开始左右扭看,检查四周的沼泽水面。
不必说,又一只毛毯怪的出现,让队伍得救后那原本轻快的氛围,又变得紧张起来。大家嘴巴紧闭,再无人闲谈。连那满嘴牢骚的旗娃,也因为那张毛毯怪的出现,再不敢开口抱怨。比起密麻的蚂蚁大军,肚有万齿的毛毯怪所带的恐惧,更加直接,也更甚于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