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黄班长来说,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狠”。我能猜到,他作为这种级别任务的指挥员,在出发之前,必定还捆绑了什么“程序”,勒令他必须完成任务。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不用猜的是,黄班长心里定有好几股压力,压得闷声不语的他,喘不过气。
旗娃之前在水潭边上,添补了水壶里的水。他拧开水壶,刚准备痛饮时,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对,操了,差点儿就进嘴了!”他厌恶的倒掉了水壶里的水,看着毛毯怪骂着,“这几把恶心玩意儿泡过的水,我真不敢喝!”
太阳斜射进天坑里,为天坑源源不断的注入热量。所以这凹于地表的树林里头,也比平常的林子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加闷热。我那水壶里的水,就还剩个半壶左右。虽说丛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水,但在这怪诡异常的天坑里面,还真不敢打包票。
旗娃看着咕咚咕咚的从水壶里倒出的水,惋惜摇头说:“一坨臭狗屎,搅坏一锅汤!”
举壶进嘴,水液润喉,让压抑的心情缓解了一点儿。我抹走嘴角的水,对这林里左盯右看。
五个人无声的休憩着,只是那旗娃倒水的时候,淋上了叮咬过我的大蚂蚁,在那里惊叹着。
上身的水分很快就被热气蒸发了干净,裤子也不再那么粘湿。只是刚才被大蚂蚁叮咬的部位,竟还越来越红,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包。我穿好上衣,用水壶倒了一点儿水,清洗了一下小肿而起的肉包。
这大块头的蚂蚁,该不会有毒吧?我涂抹着肿包,忧心忡忡的在心里自言自语。
鸟叫还是一如既往的欢快,方才的枪响激战,并未在地下掀起什么地覆天翻,这只是天坑底下再平凡不过的一天。你说,如果崖头上还有残余的越军活着,他们听到了天坑里的动静,会怎么想?会不会真的伸手相救呢?
黄班长抬手看表,让我们开始出发。他说,回到潭水边之后,咱们还是继续贴着天坑的边缘走,在树林的深处,是铁定找不到出路的。
绕过毛毯怪的尸体,我们开始了返程的道路。高大密集的树冠遮挡了我们的视线,我们瞧不见天坑边缘的崖壁究竟在哪个方向。但刚才一路被毛毯怪撵过来,大家应该都是跑的直线,所以沿着毛毯怪的身后走回去,应该能原路返回。
但丛林里头视线不佳,更别提什么参照物。稍不留意,就会在林子里面迷路兜圈子。
正文 第八十章 :马蜂窝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决定爬上树,看一看路。人走在树林之中,视距很短,没有指北针的话很难确定行进方向。爬上树来确定大致的方向,是常用的土办法。或许借靠树木的高度,咱们说不定还能窥见天坑里的“出路”呢。
爬树探路的差事由我来做,之前已经提过,天坑内部的树林异常茂密,并且长得相当高大。高树可不好爬,我借着绳索,倚靠其他人推臀助力,这才艰难的上到树木的最低端枝丫。树木虽然个头儿冒得高,但树干很细,并不怎么牢靠。
全身的重量压上去,高树就开始晃晃悠悠,头顶的树叶也刷刷的响起。我紧抱着树干,稳了稳身子,晃悠感这才停下。树虽然不会被压断,但这些树上枝头,经常会潜伏着意想不到的危险。
最为慑人的,就是那些伸在枝头上觅食的毒蛇。
而喜欢上树的蛇,通常都会带着点儿伪装色。枝叶的茂密入眼,又会有藤蔓缠枝,更让那静静趴伏在树枝的毒蛇不易察觉。
昨天下午邓鸿超就是走路时不小心,差点儿被挂在枝头的毒蛇嘬了一口。上树后手脚不便,我可不想遇到那些防不胜防的毒玩意儿。稳住了晃悠的树干后,我就又紧握起胸前的树干,开始使劲儿摇晃。
树干不是太粗,两手的虎口一合,就握住了大半。又是摇晃,又是捶打,头顶的茂密枝叶点头簌响。甭管上头呆着毒虫还是毒蛇,这响动应该能让它们迁移身子了。事后想来,我这举动又有那么一点儿不妥——万一正巧摇下来一条毒蛇挂在脸上,屁滚尿流不说,恐怕也少不了一口毒嘬。
“建国哥,您这是当摇钱树在使啦?”旗娃在树下开着玩笑说。
我心不在焉的答道:“给你摇个好彩头。”
双腿夹树,双手攀枝,脑袋顶着密集的树叶往上钻。叶子扑附在脸上,让人不停甩脑袋,我真该把侦察面罩戴上的。爬树的动作还算快,没一阵子,叶隙之间的碧蓝天空就越变越阔,手中的枝丫越来越细,身体一点一点往上升,树干又开始晃动起来。
最终,我平衡在树巅的枝丫上,探头而出。
脚下的枝丫是整棵树最为脆弱的一部分,踩在上头晃晃悠悠,抖动不停,随时可能会折枝而断。视线越过树冠,视野豁然开朗。虽然这颗树并不是“天坑林”的至高点,但站在这个高度上,终还是无碍的瞧见了碧蓝天空,以及那朝天张扬的天坑大口。
眼前的厚实树冠,一路延伸,晃看如水面一般,平铺而展。细看则如波浪那样,时而冒出一簇高顶,时而凹下一片矮树。众多树冠构成的绿浪碧倾,由我这个角度望出,颇为壮观。古人都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之前在悬崖边上往下俯瞰,这天坑里的树林也并没有多大。但如今身在其中,如果不是之前窥见了其全貌,我会觉得这下边儿密林有万亩之多!
这下面的面积,比我想象中的大多了。
但环顾而望时,我突然看到九点钟方向处,冒出了一道高凸而起的绿浪,斜射而下的阳光,也落在了那一方向的树林上,使其呈现出不一样的绿色。高凸而起的绿浪,指的是一排突出的绿树。
咦,我疑惑着,这天坑里的树林还真是奇,那一片的树高,这一片的树矮,难道这土地下的营养还偏了心不成?但接着想起,树木的生长离不开光合作用,土地没偏心,是头顶上的太阳偏了心。
因为天坑地貌的原因,这下面的树林不能像上边儿那样,将阳光尽收身顶。斜射而进的阳光,不仅让天坑里有了“阴阳分界线”,也还让里面的树林营养不均衡。不过,这阴凉处的树都能窜那么高的个头,那边的高树恐怕更是望不到顶。
白泛泛的阳光反射在枝叶上,让人觉着刺眼。趁着微风拂脸,我别过目光,开始判别方向。扭头四看,木桶壁一般的崔巍高崖,就环绕在树冠绿浪的四周。而两点钟方向的几十米外,就是一道垂直的陡崖。我们的预计没有错,方向差不多是直对的。接下来只需要直直的往前边儿走,就能回到之前的水潭边上。
方向判好,我又忍不住抬头四看,想借着这个高度,在那些崖壁上找出一些“门道”。
遗憾的是,崔巍的高崖,还是之前看到的老样子。就算是接着树颠的高度,也根本看不出什么变化。盘古开天辟地时,一定是专门往这里跑了一趟。他利斧一挥,刀刃猛剁,便才削出了这等近乎于九十度的峭壁。
灰壁上的绿垢黑渍,恐怕累积了成千上万年。我这等凡人,不过沧海一粟,哪里敢去怪罪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呢!
这时,天坑的上空,飞过了一小队鸟儿。抬头一望,蓝天下那挥舞扑腾的翅膀,仿佛在闪耀着自由的光辉——它们自由来,自由去,无谓天坑地缝,藐然千峰万壑。
我不免感叹,生而为鸟,真好啊。转着头,我脑袋沿着峭壁而抬,看向环绕着天坑的“悬崖线”。想来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之前想方设法才逃脱掉的悬崖,如今想回,却又回不去了。
悬崖边上的树木,静悄悄的凝固着,看不到半个人影儿。估计刚才天坑里的枪响雷炸,世上也无人知晓。越军士兵们不是傻大瓜,他们如果没死光,肯定也离去了。
但也可能还监视在悬崖边上,当关守道,看咱这几个中国兵有没有本事从天坑里逃出来。
阳光灿烂,天空蔚蓝。而我却对着这片被石崖圈起来的天,绝望得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世事无常吧!我感慨道,谁会知道,仅仅在一个多小时前,那寂静的崖头上发生过激战,枪火作响,喊声连天;也上演过生离死别,悲壮涕泣,呜咽泪下。
谁又会知道,自以为死里逃生的五个人,却落进了另一个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的困苦境地!
不过,说到生离死别,我又想到了刘思革。
脑袋一低,我对着蓝天下的灰岩绝壁长叹口气,便准备下树。事实上,站在树颠非常费劲儿,因为树都是分叉而长,越上头的树枝就越弯松。整个人的体重压在上头,晃悠不说,还根本稳不住劲儿。
我则是弯膝抖踩在弯韧的树枝上,双手捏着“隔壁”的树冠,才在树颠稳住了身体。但这种晃晃悠悠的着力方式确实费劲儿,也还危险。低头收身,换脚踩枝,手攀细丫,我开始下树。
脑袋还挤在密绿的树叶中,没往下爬几寸,我就听到树下的邓鸿超痛嘶了一声。
“什么咬我!”邓鸿超叫了一句。
我攀在树上,由叶隙间往下一探,模糊的看到这小子在提脚弯腰,并撩起了裤脚。裤脚撩起,他看到了腿上的痛源,我也大概猜到了是什么。
“这大的蚂蚁?”邓鸿超用手扇开腿上的大蚂蚁,惊叹道,“咬起来跟针扎似的!”
“大蚂蚁有啥稀奇的,”旗娃满不在乎的接话说,“刚才我不就捏死了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