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英和邓鸿超已经把性命交给了那条绳子,结果究竟是生是死,就该等待天命了,轮不着我去揪心。打了几发子弹,我回身躲树,探了一眼崖边的情况。谁知那握着另一股绳索的邓鸿超,还蹲在崖边,迟迟未动。
他低头看着已速滑下崖数秒的王军英,好似对眼下那低深的天坑,怯住了胆子。
黄班长也探见了犹豫不决的邓鸿超,他刚想吼一句什么,却又是一声惊响的爆炸,先于他的话语而出。
气浪即刻掀来,但此时的我刚好躲靠在粗壮的树干后面,树干替我挡住了气浪,但右胳膊瞬间一阵刺痛,我该是被破片打中了手臂!
之前那声爆炸带来的耳鸣刚还散去,这他娘又是一声震耳巨响!巨响让我下意识抱紧了头,心里头恼怒无比。但闭上眼睛的同时,我看到那伏在悬崖边的邓鸿超,被惊炸吓得一个猛颤,他双脚一滑,顺势跌下了崖头。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劝降
那一刻,爆炸声让我脑袋停止了思考。邓鸿超跌下了悬崖,我却闭上了眼睛,还没反应回来是怎么一回事。
爆炸声刚停,树林里的巨大簌响还未开始,我的眼睛就睁了开来。
糟了,邓鸿超这是摔下了崖头!心头一沉,从这个高度跌落下去,大学生必死无疑!
来不及顾及胳膊上的伤势,我就下意识般的一个跃冲,跳趴到了悬崖边上。而方才邓鸿超捏着的那股绳索,猛然蹦直,在我手肘旁边的泥头野草上左右刮移。匍匐着身躯,我用最快的速度将脑袋移出了“悬崖线”之外。
定睛一看,邓鸿超没有如我想的那般,张伸着手脚,呼喊在半空中,急速坠下悬崖。这小子就在我眼下半米的地方。
好你个大学生,可算没粉身碎骨!我长舒一口气,用手撑着悬崖旁的泥石,稳住了身子。
眼下半米的地方,正是无地可落脚的峭壁险壑。邓鸿超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白色的布手套紧捏绳索,身子如谷草上的蚂蚱一般,“粘附”在细长的绳索上。
由于刚才的不慎跌落,他并未能在绳索上保持平衡。身体置于半空中的他,随着细长的绳索左荡右飘,随时可能因为手掌不力,而脱绳坠崖!呼呼的山风刮在天坑上方那闷热的空气中,上是绝崖,下是深坑,好不惊险!
刚才那口气还没舒完全,这惊险的画面又让我头皮一抽,我对眼下的邓鸿超吼道:“抓牢了!一点儿都松不得!”
“怎么了?”黄班长从爆炸中回过了神,我听到他朝我吼喊了一句。
但我没时间去理会他,脖子好比断了发条,双眼犹如盼见了金山,移不开半寸距离。甚至说,我比那眼下的邓鸿超,还要焦急。天大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即便是越军士兵突破了防线,将枪口顶在我的脑袋,也要等眼下的这条性命安全再说。
倒不是说邓鸿超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焦急的情绪,更多的是出于人体的本能。
大学生脑袋还算灵光,没有被这危急的情况冲坏脑袋。绳索的左晃右荡中,他没有呼喊连天、手足无措。邓鸿超努力在绳索在调姿借力,他伸出了双脚,踩蹬在几乎于九十度的崖壁上。
双脚起到了“紧急制动”的作用,双脚几踩几松,晃荡的绳索就被他稳了下来。
“好,就这样!”我说着,“别动了!”
稳住晃动的邓鸿超,在直直抓捏的两只手臂中,抬头看了我一眼。他猛吞唾液,胸口猛喘,两眼里的惊恐,近乎于绝望。
看了我一眼,他又费劲儿的扭起头,将头颅从两个肩膀挤出,往身下的千尺万丈看去。
“别看下面!”我即刻说了一句。仅是在绝崖上探头而望,就觉得两眼发晕,更何况是浑身“赤裸裸”的吊悬在半空中!
整个身体连同装备的重量都握在双掌、卡与脚缝之间,这时候如果被那惊晕的高度猛触神经,那高度紧张的身子说不定就会频出昏招,丢掉性命。
我的意思是,一旦邓鸿超松掉了手,他就要去见毛主席了。
话语提醒后,邓鸿超虽然还是看回了身下一眼,但好在迅速直回了头。心理素质并不怎么好的他,没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紧紧“粘”在绳索上的白手套,犹如绑好的绳结,没有松滑半分。
双手举吊的姿势并不让人舒服,邓鸿超咬牙发力,两只胳膊弯一收,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戴着白手套的双手移至了胸口,他身体微微颤抖,又抬起头,用惊恐无比的眼神盯向我,六神无主的他,等待我的下一步指示。
我不停的点着头,舔唇换气,轻声细语的对他说:“好,好,好,就这样,两只脚夹紧,双手慢慢松!”
收到指令的邓鸿超,呆愣楞的点着头。他的视线放回正前方,紧盯着绷得直直的绳索。
微弱的山风此时似乎盖过了身后那不时惊炸的枪响,只见悬空的邓鸿超稳着手脚的力量,总算往下滑移了几寸。
“好,好,就是这样。”我紧张得伸手出崖,将手掌配合话语而动。那感觉,像是如履薄冰,也像是担心闲庭信步时,抖坏了手掌里的明珠。
邓鸿超没再抬头看我,等待我的指示。他像是找好了感觉,寻好了节奏,命系绳索的他,开始渐渐提起速度往下滑移。
大学生,还真他娘的有悟性!我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扭眼一寻另一股绳子上的王军英,发现这个王副班长,已经速滑了相当距离。吊下崖头的绳子,直直垂荡在陡壁上,而王军英的那一坨身子,则快要接近天坑底下的密树冠头了。看来,速降这个办法是可行的。
趴在崖边的我,似乎嗅到了逃出生天的味道。
可这时,前一声爆炸的气浪还未在树林里散尽,又是一声响耳爆炸响起。爆炸惊得我也一颤,幸亏抓稳了旁边的绳头,才算稳住了身子。
这些越南追兵们,像是学到了我军的粗暴打法——不易攻破的地方,就他娘的炮火覆盖。
但爆炸声代表着越军士兵们要拉开架势了,又一轮冲锋恐要袭来。我必须回去巩守防线了。探了一眼慢慢下坠的邓鸿超,我收身离崖,抓起冲锋枪往回趴移。
两声爆炸让我们不得不转移位置,再待在原地固守,不是稳妥的办法。黄班长带我们往后退了十几步,重新找好了掩护点。刘思革那老小子,倒还在没人帮扶的情况下,连滚带爬的顺利撤移。
刚还靠下,就听他嘶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急忙问他。
老小子脸上的千股皱纹痛苦的在脸庞上挤成一团,他举好枪,用手肘蹭了一下脸上的血痕,答我道:“小毛病,脚尖踢着树根了。”
这个刚才亲手送走逃命机会的刘思革,让我又是气,又是怜。他现在的样子,不知道能否滑绳速降。恐怕要想个其他更稳妥的办法。
“刚才怎么一回事?”黄班长的脖子上现出了血迹,他喘着粗气,低声问我。那脖子上的血迹,不知是子弹挂伤的,还是被破片轰出的。
我留察着林子里的动静,简短的答道:“没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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