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耀总是想,谁都可以是沉芯选择的人。
至少不该是司徒宇。
沉芯毕业典礼的当天晚上,南宫耀收到白川发来的消息,司徒宇死了。
南宫耀当下的想法只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让沉芯彻彻底底和司徒宇分开的机会。
于是他告诉沉芯司徒宇离开台北,去外地发展了。
他曾在脑海中试想过很多种她会有的表情,但怎么都没想到,沉芯却是那样的反应。
一个模糊的背影远远地,孤独地站在那里。
她就夹在狂风中。仰望着天,在漆黑地夜里是多么决绝。
刻骨铭心,痛不欲生。
看着这样的沉芯,他反而没有得到一丝优越感,而是觉得胸口像被枷锁锁住了一样。
起初是源自于心疼和罪恶感,从那一刻起,除了隐晦的追求沉芯,不定时的去照看一下她也成了习惯。
可没想到最后这个习惯,却造就了沉芯成为了南宫耀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他又说了一遍。
「跟我去美国吧,沉芯。」
沉芯没有回答他。
沉芯缓缓转过身,她定定地看着南宫耀。看习惯他穿套装,现在他脱去了外面的西服剩下一件白衬衫,头发也因为一天在医院的奔波而乱得像稻草。往常那股紈裤的气势也少了许多,更像是回到了学生时期的他。沉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关心,还有炽烈的爱。
他是认真的。
南宫耀说:「我已经联络了那边的朋友,他是我大学的学长,是心脏方面的权威、也有认识心理諮商师。房子的部分我也替你找好了,你去那里好好休养,好吗?」
「我没事。」她没什么力气回答,摇了摇头,淡淡地说:「小南,我真的没事。」
「有没有事不是你说的算。」南宫耀声音里有了微怒:「如果今天这件事没有结论,我也不回美国了。」
病房一瞬间回归安静。
沉芯看他的眼睛,心情还是像平常一样,平平淡淡。她觉得自己的心很平静,就像司徒宇消失的那天一样。
沉默了好一阵子,南宫耀知道今天是谈不下去了,将桌上的垃圾收拾好,站起身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今天先回去,明天再来。」
......
唐娜提着一大袋的补品出了电梯的画面,便看到南宫耀闷闷地坐在大厅椅子上,她走过去他的身边,一脸困惑:「怎么回事了?你们吵架啦?」
他的脑海中回盪着沉芯在她离开前最后的一句话。
『小南,谢谢你。』
「唐娜。」南宫耀对唐娜说:「你觉得沉芯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
唐娜有几秒的沉默,才低低说:「不要瞎想这些有的没的,你要是不坚定一点,还能有谁照顾她。」
南宫耀点头,唐娜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早点回去换洗。
经过一个礼拜的观察,确定沉芯身体无大碍,南宫耀请了一天的假帮她办理医院手续。
梁小臻近期都住在男朋友家,越接近產期,她孕吐的症状就越明显。
南宫耀和南禕阳协商,介绍美国的朋友帮沉芯治病。南父一向很支持儿子的任何决定,对方是沉芯就更没有异议了,很快地同意下来。
这阵子,南宫耀依旧替她安排回诊时间、三餐的作息,一个礼拜一次的心理諮商、按时回诊所检查心脏。
从那天之后,沉芯生活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她通过南父的介绍,接起了钢琴家教的工作,除了有一个生活重心,对于身体的负担也不会太重。
起床、工作、吃饭、回诊、每天固定在下班后到医院照看梁小臻的状况。
他们唯独没有再提起美国的事。
彷彿那日的不愉快,已经随着蝉声的消散而成为夏季最后的回忆。
有时候沉芯会想,究竟那三个月的时间是不是真实的呢?
因为有些片段回顾的次数太多,总会变得不那么真实,如泡影一般。
但当她的目光看像无名指的那枚玫瑰戒指,才让那些近乎快遗忘的呢喃和回忆,仍旧歷歷在目。
足以证明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足以告慰她的人生,
足以支撑她继续走下去。
一切都上了轨道。
梁小臻在同年年底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女生,平安夜诞生的宝宝。
和沉芯同天生。
那天是二十四日傍晚,天气意外的冷。
沉芯一教完钢琴课,火速赶往医院。出了捷运站,一阵冷风吹得她的身子近乎动弹不得。
家教学生的音乐班术科检定将近,为了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多加练习,近期下课都比平时晚。她跑得有点急,出站时在楼梯上滑了一跤,屁股撞地,手也擦破。
她瘪着嘴,自己给手掌上呼呼,爬起来就往医院里赶。
刚从电梯出来,医生正走出梁小臻病房,应该是结束了。
沉芯立刻衝进去,把围观的人拨开,猛地一愣。
梁小臻坐在床上,听到声音也看过来,眼皮上抬出一道深深的褶,目光笔直而柔软。
沉芯呆在原地,瞪着眼楮,剧烈地喘着气。
梁小臻手里抱着一个婴儿,在怀中哇哇大哭。
她蜕变了,成熟了,也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
她成功地从漫长黑夜中找出属于自己的一道曙光。
时光快转,一下子又过了两年。
唐娜在接近年尾时,男朋友因施暴被送进牢房里,白川那一阵子值勤被安排到唐娜家附近巡逻,偶尔碰上面两人还会聊一会儿天。
剧情急转直下,那次见面后,两人產生交集,熟识之下发现双方的共同朋友竟是沉芯。
两人正式交往三个月,白川向唐娜求婚了。
事情接踵而来,从求婚到结婚,甚至到怀了孕的时间总共不到一年。
包括沉芯和南宫耀,几乎跟不上这两个人坠入爱河的速度。
因为怀孕的关係,唐娜比起当初胖了很多,本来小巧的瓜子脸更加圆润,但气色却很好。沉芯和南宫耀时常去唐娜的家谈天说地。
一日下午,两个男人坐在客厅里,赏花喝茶。
房子的整个气质跟唐娜很像,活泼明媚、充满生命力。
南宫耀打量着墙上的油画、地上堆着成套的儿童书籍,还有叠在床上还未拆封的婴儿衣物。
最后,他将视线移到这个容光焕发的男人身上。
「也快三个月了吧。」
「是啊。」白川拿出新的杯子,放到南宫耀面前。
「女孩子吗?」
白川笑了:「是啊,到时候认你当乾爸。」
南宫耀也笑。
这几个月的时间,南宫耀只要一排到假就会跑到白川这里,主要是沉芯也在这。
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南宫耀想要追沉芯。
茶水倒入透明的玻璃杯,南宫耀捧吹起杯子轻吸了口气,他满足的瞇起眼睛。一注意到对面的视线,抬起头:「怎么了?」
白川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你高中时还老说不会谈恋爱,现在倒是巴不得想天天黏着人家啊。」
南宫耀耳根一红,皱眉道:「胡说什么呢你。」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啊。」白川哈哈大笑:「真像个情竇初开的少年。」
「......」
南宫耀瞥向门外,唐娜和沉芯在前院浇花,开心地说说笑笑。
看着这样的画面,他忽然感觉到由心底涌现出来的,一股异样的舒心感。
他觉得自己,有些留恋这个时刻。
门框就像替她们裱好的了一幅画,他私心的想把这样的画面摺得整整齐齐,放进皮包里收藏。
......
过没多久,春天就来临了。
某天下午,南宫耀抱着一束花,来到沉芯的住处。
他带着从所未有的紧张。
南宫耀凌晨五点鐘就睁开眼睛,说什么都睡不着了。
洗完澡,抬眼看墙上的鐘,发觉时间才七点,便到楼下商店街的花店,买了一束百合。他在付钱的时候,还在脑海中重复地演练等下要说的话。
他抱着花,走进住宅区的大门,他没有坐电梯,而是抱着花束转向旁边的楼梯,一层一层拾阶而上。
直到来到七楼靠近长廊深处的门前,他转头朝窗外景色望去,没拿花的那隻手里握着一个小盒子。
窗外,天有点阴。
他在来之前打了通电话,却没有接通,但他的行事历里清楚记着今天沉芯会在家里工作。
南宫耀站在门前,不停地思考着。
该怎么跟沉芯求婚?
「沉芯,是我。」
他朝门内喊着,按了半天的门铃,也没有人回应。
「......」
「沉芯,帮我开一下门。」
试了几次未果,南宫耀只好拿出前一阵子她给他打的那把钥匙。边开门边拨了通电话,只传来熟悉的转接语音信箱。
一隻粉黄色的蝴蝶从窗外飞了进来,晃过他的眼前,最后飞离了视线。
南宫耀忽然觉得很紧张,后背一阵凉意,沁出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