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脸色铁青,低低应了声好。
会议终于结束,吴哥笑容满面地跟老板打过招呼,只出门的瞬间,表情便阴沉了下来。
扬天在门口等他。
看到吴哥出来,扬天便立马迎了上去,递过手中的冰咖啡:吴哥,你的咖啡。
吴哥直接无视了咖啡,扬天敏锐地察觉到经纪人的不悦,悄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事?这怎么能算事,顶多是一个小屁孩小打小闹罢了。吴哥咬牙切齿,别以为被老板看中就算攀上枝头,到时候我看你不爽,多得是方法教训你。
说罢,吴哥深深呼吸,给扬天丢了个眼神:你现在打电话给穆白,告诉他转游戏区,然后叫他到公司签新合同。
新合同?扬天有些不敢相信,是高级约吗?
吴哥猛地瞪了回去:关你什么事,这都要问?还不快打!
哦哦。扬天连忙应下,刚从兜里拿出手机,就听见吴哥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橙子的号码。
刚刚结束会议,现在他看到橙子就烦,但大主播地位比他只高不低,他根本不敢挂掉。
吴哥皱起眉,表情不善地接通,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清澈嗓音:你好,我是穆白。
穆白?
吴哥的眉头登时锁得更紧,他缓了好一阵才算是调整了语气:正好,我找你也有事,十分钟之内来一趟公司。
少年声音很浅:不用十分钟,我已经在了。
身边似乎还有其他人的声音,穆白掩住话筒,低头交流几句,只平静道:还有,麻烦您带上合约。
带上合约。
吴哥听着这几个字,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估计又是橙子说的,这小子倒是风声很快,一听到要加薪的事情,就像闻到肉的狗一样扑了过来。
把钱看得那么重,吴哥反而觉得这小子顺眼了一些。
呵,你倒是着急。吴哥说,之前跟你谈的事还装模作样办高贵,早那么配合不就好了?相信我,听我话你能更红。
吴哥,您可能误会了。穆白平静地回道:我来的时候,带上了违约金。
吴哥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
违什么金?什么约金?
违约金???
喂,你怎么敢吴哥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就听见了一串嘟嘟声。
穆白主动挂断了电话。
放好手机,穆白握着走廊上冰凉的扶手,落地大窗容纳了下方所有的景致,楼下煎饼果子的阿姨依旧勤快地出着摊,浓郁的香气仿佛顺着阳光漫了上来。
俱乐部基地不在附近,他很快就吃不到这个好吃的煎饼果子了。
橙子站在他身边,轻声问:你真的做好决定,要去打比赛了吗?赛场可不比直播,每年都有无数天才少年,却只有寥寥几人能在名人堂留下名字。
离开会议室的第一时间,橙子就向他通知了会议结果,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不出意外地,穆白的回答无比肯定。
嗯,只要能养活自己,就算一个月两千我也会去。穆白说。
别吹牛了,你活过两千的日子么?俱乐部待遇还是挺好的,迟早把你养胖。橙子感叹。
穆白只是笑,没有接话。
上一世的te也的确只有两千,每天手头都紧巴巴,却是他上辈子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橙子也止住了唠叨,偏头看着少年精致的侧脸。
穆白一向藏不住情绪,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漂亮地兴奋着,橙子仿佛都能体会到他的雀跃。
果然,还是个孩子。
橙子不由也带了笑:那你放心闯,实在打不过就回来,我继续带你直播。
穆白抿唇,认真地点点头。
好。
*
谢绝橙子一起跟过来的好意,穆白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打量房间中的装饰。
这里是吴哥的个人办公间。
一旁放着一只通体金黄的牛,桌上透明展示柜里摆着好几块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机械表,笔筒里还插着许多造型精致的钢笔。
穆白莫名觉得眼熟。
桌面上摆着几分闭合的资料,大脑中某处仿佛有记忆正逐渐复苏。
乖,像你这种外形条件直播肯定能红,还读什么书。就签这份约吧,别看底薪少,提成随随便便都四五万的,以后有什么事哥都能帮你。
穆白,你听我话,就在颜值区好端端地直播。直播做菜?做什么菜,你去随便学几个舞,回来对着镜头扭就好了
你赚不到钱,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还不是你没用!我把最好的资源都给了你,你看看自己,别人几天就把你甩在了身后!
画面一转,穆白眼前一片模糊,泪水从眼眶中涌出,一滴滴落在他白皙的手臂上。
面前是吴哥冷漠的背影。
听说最近江潮挺好看的,你去第一线拍,全网肯定没人敢去。什么,有风险?就是有风险才有收获啊,人人都能拍到的东西,看你做什么?昂贵的钢笔被重重摔到桌上,吴哥眼底满是不耐:还不快去?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发出一声闷响,穆白恍然回过神来。
刚刚那些,应该都是原身的记忆。
穆白不知道原身和吴哥的关系,但原身也才十七岁,通讯录里只存了吴哥一个人。
应当曾经也很信任,甚至是依赖。
却给错了人。
房门响动,吴哥和扬天一同走了进来。
吴哥手上捏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刚进屋就丢到穆白面前。
穆白打开它,指尖在看清标题时微微一顿:这不是我要的文件。
不是又怎样,不就是缺那点小钱吗?吴哥啧了声,我不知道是哪间公司找上了你,他开的价码肯定不如这份高,大不了你说个数,我个人再给你加。
穆白突然说要毁约,除了被新的直播公司盯上,吴哥想不到其他可能。
终究是个向钱看的小子,那个橙子还以为跟穆白关系多好,结果为了一点钱,穆白就能头也不回地跳槽。
少年忽地不吭声了。
吴哥还以为他动了心,正打算趁热打铁,却看见穆白合上合同,把它重新装进了袋子里。
吴哥,你还记得一个月前的那次江潮吗。穆白睁开眼,轻声问。
原身掉入江里的记忆一丝丝浮现,具体过程已经不再清晰,只记得被冰冷的水流包裹,液体从外逼进身体,就连气管里装满了江水的绝望。
啊?问这个干什么?吴哥不解。
当初你为什么要建议我去拍江潮?穆白笑了笑,鼻尖有些发酸:说不定,我就死在里面了。
所以呢,你不是没死吗?吴哥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从抽屉里取出支票:坐地起价要赔工伤是不是,两万够了吧,你之前十个月月薪了。
两万。
没有人知道,原身已经死在了那片水流里,而他的死只换来了两万。
穆白没接。
他仰起头,嘴唇透着不健康的白,牙齿微微咬住唇瓣,眼眶连着周围一片通红,泪水攒满了眼眶,却没有一滴流出来。
穆白指尖捏住衣角,眼睫缓缓闭起,再睁开。
他不允许自己在这里哭。
眼底只残留了点滴水意,若非小巧的鼻尖仍泛着红,几乎看不出他刚刚才将要哭过。
不好意思,最后重申一次,我是来毁约的。穆白声音很轻,却字字落地分明:如果您执意干扰正常流程的话,我会请求法院帮助。
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