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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栎接到周钦沂电话的时候,还有最后一个菜没有烧完。他把手放在围裙上擦干,拿起电话喂了一声。
周钦沂的背景音很杂,像有呼呼的风声一般,吵得他自己的声音也忽大忽小。但谈栎还是一下就听出来周钦沂带着哭腔。
之前周钦沂也爱跟他撒娇,但没哪次是这样的声音。嗓子是哑的,说几个字就得哽咽一会儿,连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
谈栎吓了一跳,赶忙把灶台上的火关了:“怎么了?周钦沂?是你吗?”
“小谈哥,小谈哥……我被赶出家门没地方去了……你来接我好不好?我在阕南路……”
谈栎跟外婆嘱咐了一声,让她帮忙看着汤。然后一路跑着出了小巷。他当初怕把车停楼下被人说道,于是将车停在了临街的露天停车场里。现在他只觉得这段路实在太长,跑得他脑门上都微微冒汗。
周钦沂一直在小区门口保安亭待着,他穿着睡衣就出来,只来得及拿了手机,其他什么都没带。冻得小脸煞白,又不愿意穿保安的外套。
谈栎看见他时简直没认出来他。
周钦沂多爱面子,到哪儿都打扮得跟只孔雀似的,如今这么神色蔫巴,落魄可怜地坐在台阶上。这还是大过年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谈栎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了,披在周钦沂身上,把他整个人裹着扶起来,带着往车里走。
他把空调开到最高温度,几个出风口都对着周钦沂呼呼吹。
周钦沂团着身体不停地发抖,缓了十来分钟才缓和下来。
“你这是……”谈栎本想问周钦沂这是怎么了,又想到这是别人的家里事,他不方便过问的。于是赶紧又换了话题,“你好点儿没有?还冷不冷?”
周钦沂吸了吸鼻子,眼睫毛湿淋淋垂着,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看着怪可怜的:“不冷了,好多了。”
“那现在……怎么办?”谈栎小声地问他,“我送你去酒店住一晚吧?”
本来周钦沂已经不哭了,还觉得谈栎大过年来接他真是够仗义的。结果一听这话,鼻头没忍住一酸,眼泪又啪啪往下掉了几颗。他瞪着谈栎:“大过年你叫我一个人去酒店?”
“啊……不是……那、那去哪里?蒋、蒋迪那里?或者李缘……”
“我要是想去蒋迪那儿我还叫你来接我啊?动不动脑子?”周钦沂直勾勾瞪着谈栎,“你嫌我不够丢人啊。”
“不、不是的。我只是……”谈栎被周钦沂瞪得缩了下肩膀。他顿了一顿,试探着问道,“是要去我那里吗?”
周钦沂哼了一声:“那也行吧……”
“你刚刚看到的,我家有点儿小……还破。”
“那能怎么办啊?将就一晚呗。”
“那怎么跟我外婆说?”
“就说我今天自己一个人过年,出门丢垃圾忘带钥匙,把自己锁门外了吧……都这么惨了,你外婆总不会把我赶走。”
“本来也不会赶你走的……”谈栎有点儿无奈,“你是不是早就想好理由了?”
“怎么可能?!是我……是我思维敏捷……”周钦沂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哎,能不能别废话了?都八点了……我没吃饭呢,饿死了。”
最后谈栎还是无可奈何把周钦沂捡回了家里。
周钦沂一路上都在担心谈栎家门口的秽物别把他再恶心一次,到时候没胃口吃年夜饭了。到地儿才发现谈栎一早就清理干净了,居然还有空给大门贴上了春联。
一进屋就闻到浓郁的香味儿。
谈栎没料到周钦沂会来,年夜饭做得不多,不过也有四菜一汤。他今年手头宽裕,炖了乌鸡冬笋汤,烧了几只海蟹,还买了一条大鲈鱼。其他凉菜是他上街去买的,拿了小碟子一碟碟摆在桌上。
周钦沂去医院看过好几次外婆,一来二去也挺熟了。谈栎稍微解释了一下,外婆便热情地招呼周钦沂坐下,说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拿了一堆小零食出来招待。
周钦沂也还算懂事,吃饭的时候给外婆剥了一块块儿蟹脚码在碗里,又教外婆吃海蟹蟹黄。吃到一半还恭恭敬敬敬酒,非要祝外婆长生不老,把外婆逗得眯着眼直乐。
其实谈栎和外婆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以往过年就一边看春晚一边偶尔说句话。今年周钦沂来了可大不一样,从头到尾都热热闹闹。屋里几个电油汀烧得很足,把周钦沂的脸暖得白里透红。
真是好久没过过这么热闹的年了。谈栎一边拨着开心果一边想着。好像连春晚的歌舞表演和小品都比往年精彩了好多。
一直到十一点多的时候外婆熬不住了。
谈栎给她擦了擦脸,便扶着她进屋睡觉。
周钦沂还在电视前专注地看着节目。花花绿绿的舞台给他的脸上都染上一层红晕。
谈栎收拾着碗筷,抬头的时候发现周钦沂竟然正看着自己。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好像藏着化不开的高兴。
“小谈哥,别收了!陪我来看春晚吧。”
', ' ')('“我把菜放冰箱里,一会儿就来。”
“可是马上要倒计时了,你快来吧。”
谈栎看了看钟,的确只剩五分钟了。于是擦了下手,坐到周钦沂身边,学着他窝到沙发里。
周钦沂啪嗒一下把大灯关了,屋里只剩盏昏暗的吊灯,摇摇欲坠的。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又宽又大。
他把谈栎的手抓进掌心,侧着身子靠到谈栎身上去。他浑身热乎乎的,刚一说话谈栎的耳朵就烫得厉害:“小谈哥,我好久没看春晚了。”
“嗯……现在春晚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不是的,不是的小谈哥。我想看的。我一直想看。”周钦沂蹭了下谈栎的脖子,“但我总惹家里人生气,他们看到我就讨厌,我也讨厌他们。”
谈栎偏过脸想看看周钦沂,没想到刚一动,侧脸便蹭到周钦沂的嘴唇。
一瞬间像开启了什么机关。
周钦沂猛得直起身来,他拽着谈栎的头发,强迫他面向自己,然后低头用力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疯狂而霸道,牙齿陡然撞上又分开,疼得谈栎几乎立刻泌出了几滴眼泪。周钦沂的舌头在他口腔里蛮横地索取温度,他用手指轻轻按住谈栎的耳屏,于是四周嘈杂的声音骤然归于安静。舌头与舌头勾连时的水声、上颚被舔弄的淫靡声,还有口腔被玩儿得乱七八糟的情色的声音轰然充斥在脑海里,只一瞬间便填满了世界。
谈栎的面颊轰然变得滚烫,他被吻到呼吸不顺,挣扎着把周钦沂往后推去。
“小谈哥……小谈哥……”
周钦沂却捧着谈栎的脸,低头抵着他的额头。他们鼻尖碰着鼻尖厮磨了一会儿,又重新唇齿交接。
这次的吻温柔了许多,周钦沂一点点将谈栎的嘴唇舔湿,两瓣轻柔地贴上,舌尖探进唇齿细细地品味。
谈栎被这么突如其来的温柔动作吻得头晕目眩、云里雾里。他被动地仰颈承受着周钦沂的所有,好一会儿才恢复理智。
嘈杂的声音又重新涌入耳里。
他听见电视机里的主持人开始说新春祝词,他听见全场的观众一起大声倒计时。
他听见十、九、八、七……三、二、一!
他听见烟花在窗外轰然炸开。
他听见咚、咚、咚不知道是属于谁的心跳声。
吻停了,近在咫尺的喘息也停了。
周钦沂秉着呼吸,有点儿着迷地看着谈栎。他的眼睛因为哭过而有点儿湿润,反射着吊灯的点点暖光。
他突然拉过谈栎的手,在掌心里松松紧紧攥了攥。
然后谈栎听见他很小声,很小声地开口:“合同作废吧,小谈哥。”
谈栎被攥着的手掌一紧,下意识也屏住了呼吸。
“谈恋爱吧,好不好?”
“我们谈恋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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