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查出了肾衰竭。
一个晴天霹靂砸在我身上,我动也动不了,呆呆地看着远方。
林以鹿当时比我还要慌乱。她问医生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医生说,可以换肾。
她当时把眼泪擦乾,说,医生,用我的。
我看见当时医院的医生在白口罩上的那双常年冷漠的眼睛,有了微微地光亮。
她马上去查了血型去了体检,知道可以换肾的时候她很开心,抱着我喃喃了好久。
她说小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把妈妈爸爸对你的爱分走了一半,这是我欠你的。
我当时听不太懂,只是有点慌张地看着急症室上红色的字,想像着如果我和她从那里面出来,是活着还是死亡。
去做手术的时候她和我都躺在手术架上,她用手握住我的手,拍拍,说,小桥,没事,一晃就过去了。
我当时感觉很安心,就在麻药的刺激下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看见林以鹿站在医院的窗户旁边。风从那里灌进来,吹的她的头发飘舞起来。即使一身病服,她也是看起来神采奕奕的样子。
她察觉到我醒来,踉踉蹌蹌地走过来笑着对我说,小桥啊。
小桥啊。
我绝对没有想到,她失去了一个器官之后就得了很严重的病,撑到那天终于撑不住了。
她瞒我瞒到她死,她都不肯给我的罪恶感一个适合的理由。
她去世后我把她的所有东西都搬到了我的房间,把她的枕头靠着我的枕头旁边。彷彿她又躺在我身边,看着有点剥落的白色天花板,对我讲一些秘密,然后对我说晚安。
我嗅着还残存的她的头发的雏菊的味道,把头闷进被子里,掉了眼泪。
“林以鹿,你讲吧,我听着呢。”被子里一片漆黑。
原来没有她,我这么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
我是见过易烊千璽的。
但他没有看见我。当时他站在林以鹿的尸体旁边,待了好久好久。
他始终没有掀开白布看她一眼,只是这么站着,浑身颤抖。
他说了很多话,大抵是他对不起她,他对不起她。
他没有在她被病痛折磨的时候陪着她。他只记得她灿烂的笑脸,却看不见她掉泪的样子。他不知道她身体虚弱,还带她爬山,他对不起他。
我当时在心里想,不怪你,林以鹿她本身就不愿意把眼泪给别人看。她最软弱,但最坚强倔强。
我是真的坏,你却坏的善良,坏的不那么坏。
我看着他的那条微信,果断决绝的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然后退了嘉禾舞社,在被窝里睡了三天。
大概是我胆小,不敢去再见他。我不敢面对他冷淡而又失望的眼神,就像是从地面上忽然踩空跌进冰窖,跟小时候老师诬陷我作弊那种眼神一样,黑暗,冷漠,全世界都拋弃了自己。
林以鹿,当时如果死的是我兴许还好一些,至少我不用背负夜夜噩梦的罪恶感,至少我不用胆战心惊犹犹豫豫去爱你爱过的人,就算易烊千璽他一辈子也不认得我,但也不会恨我。
林以鹿,把头发留着,虽然天堂离太阳很近,会很热,但起码如果我以后来找你,能一眼就认出你。
到时候,我一定要拥抱你。
我要跟你说好多好多委屈,好多好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