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来,有点冷,余殊搓了搓手,将思绪收了起来,抬头看路时,忽然见到前面路灯下有一个人。男人背光站着,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余殊脑子里却清晰地浮现出他的五官,甚至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那种正在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感觉,有些微妙。而人在半夜的时候,总会比白天感性一些,心软一些。
余殊默默地走到他身前,伸出手,抱住他。
她的确起过要跟他分开的念头,可是这个念头并不坚决。他们之间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十年的岁月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她并没有做好分手的准备。
这晚两人又住在了一起。结束后,余殊缩在乔晋渊怀里,心想,就这样吧,哪对夫妻没有问题呢?只要他没出轨,其它事忍忍就过去了。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正常,她和乔旭的绯闻在资本的运作下,很快被压了下去。不过因为那视频太火,她被很多以前的同学认了出来。但没关系,她本就极少跟同学来往,平时的交际圈子就只有同事,而经过那天乔晋渊的出场,以及陈晶晶被魏澜训斥的事之后,再也没有同事敢当着她的面嚼舌根了。至于她们背后怎么议论,管它呢。
进入六月,羊城已经是酷暑,余殊数着日历,人开始浮躁起来——六月十三号,是她父母的祭日。
六月十二那天,乔晋渊回了一趟家,他仍旧有许多工作要做,一直在书房忙碌,直到余殊叫他吃饭才出来。吃完饭又工作到近十二点,这才洗澡睡觉。两人亲热的时候,余殊数次欲言又止,想提明天拜祭父母的事,最后又忍住了。
如果乔晋渊有心,肯定不会忘记这个日子。
这一夜她始终睡得不好,早上竟然没听到闹钟响。好在今天请假了,不用去上班,不然就迟到了。她转头看了看,乔晋渊早已不在卧室,床单枕头都是凉的。
她顾不得洗漱,光脚跳下床,往楼下跑去。跑到楼梯时,见到乔晋渊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翻手里的一份报纸,她那颗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这个点还没走,应该不会再去公司了吧?
乔晋渊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头来,见她光着一双脚,皱眉道:“怎么不穿鞋?”
余殊还是想要确认一下:“你没去上班?”
乔晋渊站起身,从鞋柜拿了双拖鞋,走到她面前,说:“把鞋穿上。”
余殊穿好鞋,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
乔晋渊道:“你什么毛病?非要我说出来。”话虽如此,他还是如她所愿说了,“今天要去拜祭老……”
“师”字还没出口,他忽然响起陆天青的话,于是改口:“拜祭岳父岳母,上什么班?”
余殊抿唇笑了一下,穿上拖鞋洗漱去了。等她再次下楼,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虽然看得出是外面买的,但她还是吃得很开心。
十点左右,两人一起出门,乔晋渊黑色衬衣配黑色西裤,打扮得非常肃穆。
余殊的父母葬在郊区一处永久墓园,路上乔晋渊停下来,买了两束郁金香,余殊的母亲喜欢这个。快十一点的时候,车子到达墓园入口。墓园建在山上,不允许开车上去,后面的路程得步行了。余殊抱着花下车,回头一看,乔晋渊正在打电话。
她也没在意,走过去想将花塞给他——这两束花都很大,她拿着有点吃力,却听乔晋渊道:“好,我马上过去。”
她踮起脚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通话人是“姜兰”。
乔晋渊挂了电话,说:“我要先去一趟医院,有个朋友的母亲需要动手术。”
余殊心里很凉。从最初的“合作伙伴”,到如今的“朋友”,那么下一次呢?会不会就是新欢了?
乔晋渊没听到回应,叫道:“余殊?”
余殊抬头看他:“如果我不让你去呢?”
“别闹,朋友的母亲是熊猫血,只有我能帮忙。”乔晋渊的语气有点烦躁,似乎是觉得余殊不懂事。
余殊最后的底线就是乔晋渊心里只有她一个,可这个叫姜兰的女人却一再在重要的时刻,将他从她身边叫走。
那她算什么?
她的父母又算什么?
她固执道:“先上山拜祭,然后你再去医院。”
“余殊,成年人要懂得分事情的轻重缓急。”乔晋渊将两束花重新放回车里,语气软了一点,“我们先去医院,等我给朋友的母亲输了血,再一起过来,好不好?”
余殊不是歹毒的人,如果能证实姜兰的母亲的确需要乔晋渊输血急救,她肯定会放他走。可“输血”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很难不让人怀疑,那只是姜兰的借口。
她对乔晋渊的信任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而他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曾对这个从“合作伙伴”升级为“朋友”的女人做过半分解释。
她把花拿出来,说:“那你去吧,我一个人去拜祭。”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往山上走。身后一直没有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她心里升起一丝希望,不由得越走越慢,给乔晋渊留下了充足的犹豫时间。
可乔晋渊一直都没有追上来。
走到山腰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回头,发现车子还停在原地,乔晋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她抱着沉重的花束,在山腰站了很久,久到烈日将她烤得浑身是汗,这才重新迈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