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吧,大水退去之后,定邀段府阖家上下赴宴,毕竟,段府的家奴此次救了我跟圣姑的性命,这个恩情我可记着呢。”
他偏要强调家奴,是非功过算得清清楚楚。
段世清皮笑肉不笑,不住点头道:“四爷果然极重情义,段某佩服,只是出于仰慕之情,段某不得不多那么两句嘴,四爷可知我当初为何执意推掉与圣姑的婚约?”
话音才落,床上那人的指尖动了下。
姬玄玞摇头笑道:“段少爷的心思,我不敢擅自揣度,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要多谢段少爷将人让给我,毕竟祝家门槛不比段家的低,想要求娶圣姑的人可以从东都排到长安。”
暗讽段世清不识货。
段世清也不客气:“四爷,知道您为人豪爽,可再怎么不加计较,娶妻也该娶完璧之身,好歹姬家也是东都名门望族,若是纳了残花败柳进门,翁老怕是会不高兴呢,即便翁老同意了,东都百姓的口水也能淹了姬家大宅,还请四爷慎重。”
姬玄玞别过脸,尽量不去瞧段世清这讨人厌的嘴脸:“段少爷此话的意思我明白,四年前发生了什么我一清二楚,但我跟段少爷不一样,我要的是她那个人,而段少爷要的是她的身子。”
“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姬玄玞深吸了口气,“收起你的好意和你廉价到不值一提的仰慕之情,我姬玄玞想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即便东都百姓的闲言碎语排山倒海而来,也不会比此刻的山间大雨更要人命了,我既然能从这场劫难中保全她的性命,往后我也必然会护她一世周全。”
“四爷好魄力!”段世清赞许的话里满是鄙夷,嫌弃,还有不加理解的愤怒,自己扔掉的东西被人当成宝贝捡回去,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他没有主意,可若真的要他自己再捡回来,他决计也是不要的。
因为他这个人就是如此凉薄,无论什么女子在他眼中的价码永远都是身份加身子的总和,他要干净的!
永远不会懂姬玄玞所说的人和身的区别。
“那段某就在此预祝四爷和圣姑百年好合,子孙满堂,届时我定备好厚礼前去赴宴。”
姬玄玞没有回应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待他撤出帐子之后,姬玄玞才松了口气,扭头看到祝孟桢眼角的泪痕,淡然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祝孟桢睁眼,酸涩的感觉扑面而来,也不知是眼角的还是心上的:“四爷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四年前的事。”
姬玄玞颔首:“你知道我并不在意这些。”
也不知是羞愧还是感动,祝孟桢泪如泉涌,良久,哽咽道:“其实,你不必气他,从小跟他一同长大,我知道的,他那人向来没心没肺。”
“我没有气他,方才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祝孟桢强撑着身子坐起,回头与他四目相对时,确实不见了他往日的玩世不恭,知道他开玩笑时从来不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明明他是姬家四少爷,东都城正值风华的好女儿都由着他挑拣,为什么最后确选了自己。
而姬玄玞的回答也是他惯有的风格,不想解释,不愿解释,也觉得没必要解释:“我认定的人,没有为什么。”
丫鬟取来了牛乳,闯进帐中的时候,正看到祝孟桢抹泪:“姑娘,你怎么了?”继而责怪姬玄玞道,“四爷,你又如何惹到姑娘了,她重伤未愈,您可别……”
祝孟桢打断了她:“我没事,四爷什么都没做。”
按理说有人过来,早该结束了话题,可姬玄玞似乎没打算避人:“我只想知道你的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
丫鬟不明所以:“同意什么?”
祝孟桢颔首,泪流不止。
“给我个准话。”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调,仿佛这场戏已经在他心里排演了上千遍。
丫鬟看不下去了:“四爷,您到底要姑娘同意什么,她都这样了,您别逼她了行吗?”
祝孟桢抬头,努力平息着波澜不平的心境,最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姬玄玞这才又恢复了笑意,仿佛帐外并非阴天大雨,而是三春暖阳,他的天地豁然晴朗了。
倏而,他起身,笑道:“该是怎样的规制就是怎样的规制,给祝家的聘礼我会及早送到祝老先生面前,前尘往事以后不必再提,只待到你能下床之后,就随我去见父母吧。”姬玄玞说罢,志得意满地出了帐子。
丫鬟愣了,聘礼?父母?
“姑娘,你们这是……?”
祝孟桢点了点头:“定了。”
可她心里仍有疑虑,知道她四年前所作所为的人只有段世清和姬罗预,姬罗预已经死了,段世清也不曾向他人吐露过,那么四爷是如何知道的?
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他自己探查的,如果他真的不在意前尘往事,为何又要派人探查呢?
姬玄玞确实已经知道了当年旧事,不止如此,他还查出了小泗的身世,知道小泗是她的孩子,也知道了小泗的父亲是谁,他之所以没有对段世清说实话,一是觉得段世清不配知道,二是怕他知道了,又回心转意,再恢复了与祝孟桢的婚约可怎么办?
毕竟当年祝孟桢愿意给他挡劫育子,心里不会半点情义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