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微和慕长安成为法律配偶后,约定俗成地要请双方家属坐在一起吃顿饭,认识认识。
介于至微家大部分常年奋战在医疗第一线,吃完饭还得回去干活,至微体贴地把就餐地点选在了市区几所大型医院中线交点的一家西餐厅。
慕长安家去世的去世,失联的失联,唯一健在的亲属——慕麻麻还在公海上飘着,相比至微家浩浩荡荡几十口,慕长安这边孤零零地就他一个。
慕长安不喜高谈阔论,至微生怕七大姑八大姨刁难他,一早放出话去:不许欺负我老公。
她现在介绍慕长安就三字——我老公,逢人便说,恨不得把结婚证缝脑门上,好证明她是货真价实的慕太太。
成为慕太太这么开心的事,不时刻拿出来炫耀一下,也实在不符合至微的气质,结婚证自然不方便揣在手里,至微想着:“要不买个钻戒?”
慕长安正对着电脑浏览至微家里那些大拿们的从业简历,闻言,身形一动不动,嘴上特别干脆:“买。”
至微在网上搜寻了一番,相中蒂芙尼一款铂金镶钻婚戒,不多不少5.2克拉,个够大,寓意亦十分美满。
“这款怎么样?”
慕长安看了好几眼,努力想提点建设性意见,但他的鉴赏水平委实堪忧,苦着脸实话实说:“买钻石我没经验,无法给你参考。”
“也是。”
至微已放弃挽救他,撇撇嘴,转手把图片发给了卓小蝉。
“完美。”卓小蝉对奢侈品的要求不光贵,还讲究稀有和艺术价值,她首肯的,绝不会差。
“那就它了。”至微有点得意,第一次挑婚戒眼光就这么精准,想不骄傲都难啊。
“品质上的确没话说,不过老大……”卓小蝉很友好地提醒她,“你有询问过它的价格么?”
网页上只显示了钻石品质和重量,不显示价格。
“没有。要五万么?”
五万是至微价格上限。
卓小蝉无语,“老大,5.2克拉,颜色d级,净度fl,切工3ex的无荧光钻石,以我的经验至少450万。”
至微咂舌:“不就是个碳元素,怎么这么贵?”
卓小蝉手边开着会,没空给她科普,撂下话:“你先问问慕老师,愿不愿意花450万买钻戒。”
慕长安见至微托着两个腮帮子,痛苦思考状,俯过去捏她耳垂:“下单了吗?”
至微叹口气:“没有。”
慕长安道:“没看到合适的”瞥到手机屏幕仍是那颗闪耀的大钻石,“这款不喜欢吗?”
至微点头又摇头,“喜欢是喜欢,就是贵。”
至微没敢告诉慕长安要450万,怕把他吓着。
“那赶紧买呗。”
“贵啊。”
“多少钱?”
“450万。”这里面每个字都掬着一把贫穷的眼泪。
慕长安皱了皱眉,“450万很多?”一副茫然不知rmb为何物的样子。
至微差点一个跟头倒地不起。
大哥,您是刚下凡么?450万当然很多,而且多的离谱好伐?
“没事,咱妈有钱。”慕长安白开水一般淡淡道,正说着,他就点中了网页上“预约店内服务”的按钮。
“别。”至微一把按住他,“还是再看看,或许有更好的。”
450万呐,能吃多少顿火锅?
把这么一笔巨款戴在手上,手指都有一种很不安全的感觉。
“再看看,再看看。”至微摁掉手机,诚惶诚恐。
于是慕长安继续在电脑前认人脸,至微继续在各大网页翻翻翻。
暮色降临,至微看的眼睛疼,抬首看穿着深灰色衬衣,坐在电脑前背诵完“家谱”又刷文献的慕长安,想想一块小小的石头,动辄几十万上百万,慕长安一个胃肠开放手术才赚几千块,他得做多少手术熬多少夜才能赚出一颗钻石钱?
至微心疼了,关了手机,再也不看这劳什子破钻石。
“还是买吧。”慕长安说,“我希望别人有的,你也不会缺。”
至微甩了一大盆感动的泪水,还是决定——买颗便宜的好了。
她拉着沈含笑随便找家珠宝店,专门找不超过五万,品质好,能刻字的铂金钻戒。
店家看她一上午挑三拣四,没有下决心的意思,耐心被磨得濒临灭绝。
“小姐,五万块也就买个五十分的,透明度和切工不可能尽善尽美,您要买得抓紧,后面想看的人很多。”
沈含笑坐在高脚椅,端着奶茶看至微在钻石和银行卡余额之间苦苦挣扎,忍不住向陆教授吐槽:“钻石真贵呀!”
陆教授认真地回:“地球上钻石超过1000万亿吨,储备量很丰富,现在还能人工种出来,是性价比额最低的东西。”冷冷的理科生思维,没有一丝为人男友的觉悟。
沈含笑一腔借机撒娇的热情瞬间被他的无趣浇灭了:“陆教授,你是在为以后不买钻戒做准备?”
陆教授笑:“我是说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批量生产,要多少有多少,想多大就多大,水桶那样挂腰上都行。”
沈含笑:“……”好想揍他。
至微苦思冥想一阵,猛然看到柱子上的广告语“黄金有价,真情无价”突然就结束了纠结,飞速选了一款,付钱走人。
出门左转,慕长安刚迈出车门,至微看见他,喜滋滋地跑过去:“慕医生,把手伸出来。”
慕长安缓缓伸出手,至微在他无名指上套上了一枚秤砣大的金戒指,颜色鲜亮得辣人眼。
至微亮了亮右手,那里已先行戴上了一枚同样硕大同样闪着金光的大戒指。
哎呀,沈含笑扶额,为老大的审美感到一丝“耻辱”。
金戒指,24k金子做的,能保值,战乱时可以当货币——买的时候,至微如此这般头头是道。
沈含笑被老大的神思想深深折服了。
“好看吗?”至微挽着慕长安的胳膊,笑盈盈问。
“好看。”
沈含笑瞪大了眼睛,以为出现了错觉。
慕老师你清醒一点,您身上穿的是定制衬衣,脚上是手工皮鞋,您的手应该握最锋利的手术刀戴最昂贵的腕表,您尊贵的无名指白净修长,和这款暴发户气质的戒指完全不符,怎么还说得出“好看”二字?
“真的好看吗?”至微一面问一面斜眼瞪千方百计阻止她付款的沈含笑。
“真的好看。”
天啦撸,爱情不仅使人降智还令人眼瞎,沈含笑彻底跪服。
慕长安戴着至微给他置办的行头,参加了婚后第一次家庭聚会。
慕长安永远衬衣西裤黑皮鞋,至微初为人妇,总想拿点慕太太的范,穿着和慕长安衬衣颜色同一色系的连衣裙,脚上踢踏着小细高跟,后脑勺挽个丸子头,衣着打扮可着劲地和慕长安相得益彰,给人的感觉就是唯恐天下人不知道她是慕太太。
包间里热热闹闹,挤了四桌人,好多亲戚只在医院门口出诊专家目录里看过。
喻教授尚未复原,坐在轮椅上,人群自动围在她身旁,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至微进去好一会,没人搭理,于是用力咳嗽了两声,总算成功地把目光吸引过来。
“小微来了。”喻教授笑容满面,招手让她们过去。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小慕,慕长安,s大医院胃肠外科,现在是副主任医师,年底就破格晋升主任医师。他今年30岁不到呢。”
喻教授说起慕长安嘴角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从他的课题到曾做过的大手术,一桩桩一件件,记得比慕长安自己都清楚。
“想想我30岁,还在为晋升副高发愁,小慕年纪轻轻晋上正高了,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不行。”至微那秃成地中海的二大爷不住感慨。
“小慕呀,听说小喻的手术是你做的,难度极大,你却做的极其干净漂亮,我呢,虚长几岁,就倚老卖老,代表我们家感谢你。”坐在喻教授旁边穿着连襟衫的老者接了杯酒,站起来和慕长安干杯。这位至微叫叔公的中医大咖,拿着□□津贴,嘴上功夫十分了得,中西医大辩论总少不了他,往往以一己之力怼得家里这群西医学者哑口无言。
这般没理也不饶人的,竟也欣赏起慕长安来了。
至微坐在一旁,看别人热情款待自家老公,她自己像个局外人,至始至终只有坐冷板凳的份。
终于跳出医疗圈而成功躲过专业轰炸的至诚扯扯她的袖子,把她叫出人群,递给她一杯红葡萄酒:“来,哥请你喝。”
“不喝。你叫我出来就是陪你借酒消愁?”
“我这是在解救你。”至诚说,“你坐在那里不无聊?”
“我为什么会无聊?”至微奇怪地问。
“他们一直夸慕长安,把你当空气,你能忍?不生气?”至诚狐疑地看着她,这还是以前嫉妒心强,绝不允许在她面前夸别人的妹子么?
“生气?夸我老公等于夸我,我高兴得不得了,为什么要生气?”至微上上下下扫了至诚一遍,“哥,不是我说你,你这小心眼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至诚不知道说什么好,手指着鼻子,“我?小心眼?”
“对啊,妹夫的醋你也好意思吃。人生漫漫,你迟早得习惯。”
至诚错愕:“习惯什么?”
“我老公比你更优秀呀。”
至微安慰似的拍了拍至诚的肩,“人生就是一场修行,哥,实在不行你找燕翎姐,她是专业的。”说完,她又挤到慕长安旁边,朝他发射星星眼。
燕翎两个字让至诚神情一下就暗了,心里仿佛一阵风呼啸而过,刮得整个心脏呲啦啦地疼。
他默默地走出去,到阳台上,点了根烟。
屋里谈笑风生,屋外车水马龙,没有她,世间繁华便都与他无关,没有她,他就是世上最孤独的过客。
至微扭头看到至诚黯然的背影,抓着慕长安的手不自觉就多了几分力。
“怎么了?”慕长安感觉到她的手劲,轻声问道。
“没什么。”至微拨弄着手上的金戒指,呜咽着低声说。
真后悔提燕翎。
“小慕,下个月我们科有临床研究系列讲座,想请你来给我们讲讲如何从临床问题凝练出科学问题。”某科室科研主任说,
“好的。”
“小慕,你手术做的好,我想请你给我们外科住院医传授传授经验。”某医院外科教学秘书说。
“没问题。”
“小慕……”
至微耳边此起彼伏地“小慕”“小慕”不是叫他开讲座,就是叫他带科研,平时不见热情,这会个个亲情牌打得贼溜,喻教授本就是希望青年人多走动交流,乐见其成,独留慕长安毫无招架之力,通通答应。
掐指一算,慕长安法定节假日的档期排到了明年。
至微愤恨地想,你们说着急下一代的婚事,着急下下代的出生率,原来都是哄人的。
休息时间都占了,我们还怎么生猴子?
吃过饭,慕长安就被拉到最近的一所医院,给人讲胃肠外科手术进展。
至微在家里等啊等,终于不耐烦,打电话过去咆哮:“把我老公还给我。”
半夜慕长安一身疲倦回来。
把不爱说话的人拉去做讲座,这是亲戚该干的事吗?
至微气呼呼说:“以后,谁再叫你干这些,先跟我预约。”
慕长安疲惫地笑笑:“没事。”
“没事?你都快累成狗了。这个坏人你不当,我来当。”
她说到做到,不管前辈后辈,一个情面都不留,全部驳回。
喻教授怪至微没大没小,即便拒绝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如此粗暴,尤其对待长辈,人家看重小慕,才愿意请他来交流,你可别给小慕拖后腿。
至微冷冷说:“拖后腿?他们才是给我们拖后腿。”
喻教授失笑:“你还有后腿可拖?”
面对喻教授的嘲笑,至微哼哼两声:“妈,你要是不想抱外孙,就尽管给你女婿安排工作,最好让我们两地分居,那我也就没什么念想了。”
喻教授被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外孙震得说不出话,半晌,试探着问:“你刚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你是什么时候有这想法的?”喻教授惊讶多过惊喜,“你还这么年轻。”
现在年轻人早婚早育越来越少,都想趁着年纪小多玩几年。
“我年轻,可是慕老师老了呀。而且外科工作强度大,再这么摧残下去,谁能保证过几年精.子质量不会下降?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喻教授:“……”
也不知起跑线设在精子水平纯属至微的奇葩思维还是有科学依据。
喻教授只感觉骤然之间真的老了,老到要当外婆了,她不知该欢喜还是忧愁,思索片刻,丑话说在前头:“你生可以,你得想好谁给你带。我和爸爸都决定返聘,不能帮你。小慕那边有人带吗?”
慕家有公司,慕长安不从商,企业一天没找到合适的接班人,慕麻麻绝不可能“功成身退“,她还得守在那个位置上,守住慕家的产业。
让她回家带孩子,实在大材小用。
孩子还没影,至微就已经忧愁上了——给谁带呢?
“要不你带去上班?”至微躺在慕长安肚子上,向他提议,毕竟她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不行,被人偷走了怎么办。”
“那没人带,我们不能要孩子了。”
慕长安翻身起来,刮她鼻子:“傻子,可以请保姆啊。“
是哦,可以请月嫂,育儿嫂,保姆……衣食住行,是谁说的来着?只要有钱,99%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至微又欢天喜地起来,搂着慕长安的脖子:“老公,你负责赚钱,我负责生猴子。“
“生猴子?“慕长安疑惑,”我们俩生出来的怎么会是猴子?“
“呃!“至微挠头,该怎么向”山顶洞人“解释新新人类的词语呢?
这个问题简直比生孩子给谁带还忧愁。
“孩子,我说的是孩子。“至微硬掰回来。
“哦,你一个人是生不了猴子的,这是常识。“
“所以……“
看慕长安喉结耸动,周围的气氛好像不大对啊。
“我们要通力合作。“
“唔~~~~“某人长驱直入,至微立刻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唔唔声了。
一晚上过去,第二天该滚回北京了,那里还有毕业论文和最后一次下乡实践虎视眈眈等着至微。
去机场的路上,至微用pad翻慕长安的讲座反馈。
内容满分。
方式满分。
实用性满分。
……
看来某号称不善言辞的家伙,讲起课来却很在行。
十来个打分项目,全是满分。
唯独意见那里,有人写:“慕医生这么帅气儒雅,为什么要戴一枚黑.社会暴发户气质的金戒指,和慕老师形象一点都不搭。”
还有人血书:扔掉戒指,你还是我的好老师。
至微气得把pad往车座上砸:“会不会审美?懂不懂欣赏?胡说八道,信口开河。老公,你别听他们,他们肯定是一群毫无眼光的外科单身狗。”
慕长安觉得好笑,学着至微的口吻,孩子气说:“好,我就戴着戒指,咱就不听他们的。气死他去。”
至微亲他一口,粘腻腻说:“果然是我的好老公。”
前面的司机剧烈恶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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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码的,眼睛好累。
先放上来,会改!
正文还有一章。
慕麻麻终于要出场了,带着她家的金矿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