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床老太太三年前升结肠癌,初诊便有近处淋巴结转移,慕长安给她做的清除术,术后恢复良好。
这次是肝脏上长了个东西,本来属于肝胆外科,老太太死活要住到胃肠外科让慕长安主刀。
慕长安收她的时候,从护士到主任都表达了反对,同样,反对无效。
用主任的话说,人有院长撑腰,职权范围已经超出了胃肠外科。
言下之意,出了事,不是慕长安的就是院长的,和主任及胃肠外科没关系。
至微来到10床床前,干瘦枯黄的老太太正在看《圣经》,得知手术取消,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十分淡然,倒让至微生了几许狐疑。
“您不生慕医生的气?他这么……”
这么任性和不负责任。
老太太取下眼镜,拉着至微的手说:“哪能啊?慕医生看起来不好相处,其实人好着呢。”
至微想,他哪儿是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就是不好相处。不过,人品还是有保证的。
“您放心,您的手术慕医生一定会完成的。”
“慕医生靠谱,交给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回家也没事,多住几天也无妨。”
话头一起,老太太就打开了话匣子。
反正主刀跑了,至微也没什么事,就洗耳恭听了。
“上次住院忘记带《圣经》,我怕极了,慕医生知道后,冒雨出去买了本给我,还允许我带去手术室。就是这本,我一直随身带着。”
“我这病,谁都不敢收,全劝我回家等死。只有慕医生鼓励我试一试,他那时候还是个研究生呢,为我这么个死老太婆,跟医务处都闹掰了。要说慕医生的手术,真真做的顶呱呱,和我一个屋的,也是升结肠,结果她的刀口这么大....”
老太太纵贯整个腹部划了一下。
“我的才这么大。”
老太太在手上比了两截手指,还撩起衣服让至微看。
果然,只有一道细细的瘢痕痕迹,不足10厘米。
“隔壁床那个没转移,两个月就走了。我这转移的,却多活了这么久。慕医生出国那年,我去别家医院复诊,每个医生都说我这不光切的干净,里面一点黏连也没有,胃肠功能比很多年轻人都好呢。”
至微不由感叹,这手术质量,完全可以和喻大教授比肩了。
至微家里名医扎堆,她最崇拜的父亲还是最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但没有一个人像慕长安这样有个性。
好的医生千篇一律,慕长安这样的才是万里挑一。
他傲慢,冰冷,可又让人生不起恨来。
或许,傲慢的他并不是不可一世,只是更诚实罢了。
慕长安三天后才出现,至微打过他手机,没关机也没去限制服务区,可他就是不接。
什么毛病啊这是?
难怪李知晨对他又爱又恨,摊上这么个搭档,人生真是太艰难了。
再次现身,慕长安精神抖擞,面目焕然一新,和离开时判若两人。
雷厉风行查了房,慕长安就要去手术室,杜楠提醒他,由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这些病人都没有做术前准备,还有几个要求今天出院。
“哦,那都排到明天。”
“明天周六,只做急诊手术,而且这么多台,麻科那边……”
“你的工作是把手术条递上去,别的不用操心。”
叶赞舒刚跟至微说她周六值班,慕长安不在应该能轻松不少,结果……
人算不如天算啊。
至微告诉叶赞舒这个噩耗,加了个拥抱的表情,叶赞舒回一个拥抱奋斗以及“明天见。”
差点忘了,虽然她只是实习生,但是和慕长安约法三章,他没离开医院,她不能走。
至微听见内心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她爱上的是什么人呐!
查完房,至微瞅准机会悄悄来到慕长安办公室,说那早餐的事。
“你为什么擅自给我定那么贵的早餐?就粥和点心,要了我一千多,我还是个学生。”
虽然我默认你是关心我,但是,麻烦多点人性好不?
“我说了不客气。”
至微气得咬牙。
“你还记得上次吗?就一年前,那顿饭花了我四千多,我一个人付的,记得吗?”
至微指望他能想起来,然后良心未泯地多少还点给她。
“哦,我记得那顿饭你吃了不少。”
“so?”事实归事实,总不能以吃多少来决定付钱多少吧?
“这样很不健康。”
此人无可救药矣。
本着再抢救一下的人道主义精神,至微红着脸问:“那天晚上,我们有没有?”
接~吻。
“那是我的初……”
“说起这个。”至微还没说完,慕长安就截了话头,并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敲了一阵,随后打出一张a4纸。
“我记得那天我叫你别喝酒的。既然我口头的话不管用,就写下来吧。”
a4纸上1234写着几条。
除了前面随叫随到那几条还多了一条。
看到白纸黑字明晃晃写着的条件,至微简直要就地阵亡。
“禁止/性/骚/扰上级医师。”
加黑加粗,好似一记耳光打在脸上。
初吻啊,珍贵的初吻,一生只有一次的,竟然……竟然变成了性/骚/扰。
至微捏着纸的手力气渐渐变重。
“不签么?李知晨还在办公室……”
“我签,我签。”至微松开手,咬牙说。
“笔在这。”
至微接过笔,飞快地签了这份“丧权辱国”的条约。
从此,我特喵也沦落成为爱情奋不顾身的女子了。
“还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至微可怜巴巴问。
“没有。”干巴巴的回答。
“那你看出我在追你吗?”
“我不傻。”
“那你……什么想法。”至微紧张地搓了搓手。
“再接再厉吧!”
这家伙竟是个逻辑鬼才,服了服了。
“我可以当这是鼓励么?”至微不甘心。
“随你。”
慕长安将桌面上博士毕业照从相框里抠出来,然后,把那份协议书塞了进去,接着相框摆回了原处。
“你……你干嘛把它放在桌面上?”还唯恐不醒目地装裱起来。
原以为他绝不会拿出来,毕竟性/骚/扰三个字实在上不了台面。
“时刻警醒。”
至微悔得肠子都青了。
为什么要爱上他?为什么要签字啊?
更可怕的是,他都这么过分了,她竟然还爱他,气都气不长久。
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
“你为什么对10床那么好?”出来时,至微亦步亦趋问。
“她总夸我长得好看来着。”
信你才有鬼。
“我也经常夸你长得好看啊!”至微阿谀说。
“你只是觊觎我的肉/体。”
至微:“…….”
太小瞧我了,何止觊觎你的肉/体,我还要霸占你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