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当地铁广播里报站的时候,向兴学就跟着复述一遍站名。
他对S市不太熟,并不知道这些站具体在什么地方,只知道报一站少一站。每报一站,他离向俨就近一站。
我在朝向俨走,向兴学想。
这种想法随着列车的呼啸愈演愈烈。
“我在朝着你走呢,俨俨,你听到了吗?”
“嗯。”
猫猫的呼噜声停了,电视机的声音也停了,地铁上有点吵,但向兴学耳际都是小朋友的呼吸。
轻轻的、缓慢的、有一点点节奏的呼吸声。
……
“下地铁了,雨不大,我走十分钟就能到。”
“诶呀,不小心踩了一块松的砖,鞋子湿透了。”
“想吃水果吗?”
向俨没说想也没说不想,向兴学自作主张买了点草莓,一如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冬夏。
小朋友是喜欢吃草莓的,但好像总是羞耻于这样的喜好,所以只能由向兴学来买。
喜欢吃草莓的男孩子其实很可爱。喜欢吃草莓却假装自己并不钟情的男孩子也很可爱。
俨俨很可爱。
“我买的是草莓。当季的草莓,个头不大,但应该挺甜的,我挑水果从来没出过错。”
……
“到楼下了,在等电梯。”
“电梯到了。”
“我……下电梯了。”
一层楼有四户,向俨住得离电梯最远。
楼道里没有别人,空空荡荡,踏在地上,能听见放大的脚步声。
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插着耳机的向兴学总能听见雨声。
哗啦啦的大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声在他脑子里来来回来地响,掩过了小朋友的呼吸。
他站在楼道里,衣服上挂着没干透的雨水——那是桐城的雨点,大雨将他浇了个透彻;S市的小雨很温柔,直直地下,全落在伞上。
向兴学想,向俨在这里,雨下得都温柔。
他鞋里进了水,袜子很湿,裹在脚上,脚被闷在潮湿里,湿气从脚底往上涌。
那种感觉很难受,比在荒原上吹风还难受。
难受得无法忍耐。
向兴学抬头看向俨的门牌号码,脚上更难受了。
离家很远的时候,他不会这样娇气,感觉只要能凑合着就行,冷也行,累也行,不洗澡也行,穿着衣服睡觉也行,手上被冻出泡也行。什么都行。但是现在向俨就在门里面,向兴学的家跟着向俨一起,在门里面。在家门口,什么苦什么痛都变得不能忍耐。
可是向俨还没答应回来,他没答应,门里面就是个房子。
只是个房子。
房子可以变成家的。
“俨俨,我能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