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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浅浅的洒进屋子。
乔礼侧躺着看着怀里缩成一团好想在不停擦泪水的人。
他看着,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些罕有的情感。
夏衍好想哭了?
乔礼看着夏衍的脑袋想到。
是因为自己说的话吗?
他微微皱着眉,又说错话了吗,自己。
夏衍看上去很,难过。
自己应该怎么做?
大脑里一片空白,没有答案出现。
最终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轻轻的抱着夏衍。
为什么救我?
年幼的自己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悠闲吃着烤棉花糖的乔木问。
为什么救他?
他看见了一旁干燥的地面上沾染了星星血迹,乔木受伤了,大概是在逃离中弄到的。
为了,保护自己所以才受伤的。
但为什么是自己,明明实验室里面有那么多,和自己一样的。
和自己一样的,他的复制品。
为什么是自己?
他想知道这个答案,无论怎么样,他都想知道。
“没什么特别理由。”
乔木坐在他身旁,暖暖的火苗将他的五官照的柔和起来。
他看着那一张脸,知道自己长大以后或许就是那样。
“非要说理由的话——”
下雪了,乔礼抬头看了看窗外飞扬的雪花,他的手还在流血,血流一滴滴顺着白皙的指尖滑落,血还没有停下来。
但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大概是因为你小子有一颗心脏吧。”
他看着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扬起。
那只染血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胸膛。
“一颗跳动的心脏。”
跳动的心脏。
怀里的人渐渐的睡着了,乔礼感觉到夏衍的呼吸变得平稳了起来。
乔礼微微低头,看见了夏衍微微发红的眼角。
下意识的,他弯弯嘴角,用右手拇指指尖轻轻的擦去了脸颊上的泪痕。
夏衍并不是很胖,但他的脸却软软的很好摸。
心脏吗?
乔礼看着夏衍的脸颊。
自己真的有那种东西吗?
自己真的有那种东西吗?
视野突然被鲜红的血填满。
血,全是血,然后就是尖叫声,哭喊声。
“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求你了——”
男人的脸被弄的血肉模糊,他匍匐在自己的脚边,哀求着。
哀求着他自己廉价而又可悲的生命。
乔礼低头看着他,看着他脸颊上的血被泪水模糊。
他们俩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卡擦。
骨骼破碎的声音终止了这一系列的单方面交流。
乔礼慢慢的将刀刃从那具尸体的脖颈处抽出,血顺着刀口流了出来。
带有温度的,人的血。
他愣愣的看着,站起身,离开。
任务结束。
“你爱我吗?”
“哈?”
乔木看着脸颊上带着泥浆脏兮兮的乔礼。
“你说什么?”
他当时叼着一根塑胶线,摆弄着一个看着很复杂又很老旧的东西。
“你爱我吗?”
乔礼趴在窗边再次问了一遍,阳光照在屋前的草坪上,留下了一块块光斑。
“这是什么,今天学校里老师教你的吗?”
乔木抬起头,他脸颊上还沾着黑乎乎的机油,几乎是一个模版里刻出来的一大一小对视着。
乔礼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一脸期待的看着乔木,小小的脸颊鼓鼓的,似乎真的在期待乔木能够说些什么。
他看上去既紧张又兴奋。
乔木看着他,他好像笑了。
他伸出手,指尖和当时炎热的夏季不太相同,他的指尖凉凉的,就好像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季节,这个天气。
“我爱你。”
他捏着乔礼的脸颊,“但是,你得把你脸上的脏东西都洗掉。”
乔礼说不出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跳下窗台,屋外的水管喷着水,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道漂亮的彩虹洒在了院子里。
“那我脏兮兮的你就不爱我了吗?”
他一边擦着脸,一边问屋子里的乔木。
乔木没有再回答了,屋子里摆弄零件的声响停了下来。
他走到了自己跟前,将头上的鸭舌帽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乔礼被那一瞬间的力量压得低下了头,因此没能看见乔木当时的表情。
“你现在这么脏我可没有把你扔出去。”
那只手压在鸭舌帽的帽檐,乔礼低着头,看着脚边漂亮的粉色
', ' ')('小花。
“爱你,无论你怎么样我都爱你。”
夏衍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就好像是看了一场并不属于自己的故事一样。
他看见了乔礼,还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视野变得模糊,他并不能真真切切的看清发生的所有。
但他看见了。
在一棵粗壮的樟树下,乔礼站在自己跟前,穿着运动的短裤,露出了结实修长的小腿。
他在亲吻自己,但不是自己,是另一个——
自己。
夏衍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看着乔礼亲吻着另一个自己,远处,知了在树上不停的鸣叫着。
他看见了乔礼微微泛红的耳尖,他甚至能够看见他脖颈上滑落的汗珠。
他同样也看见了脸红的不成样子但却紧紧抱住乔礼的自己。
场景在不断的变化。
他无法离开,也无法触碰。
画面在自己的眼前飞速的变换,他甚至看见了,乔礼——
他在碰自己。
另一个,自己。
他看见乔礼将自己的上衣脱下,露出强壮漂亮的脊背,他看着他亲吻着自己,看着另一个自己在乔礼身下喘息着。
看着另一个自己在乔礼的臂弯你喃喃的说着爱。
夏衍只能站在一旁,喉咙被堵住的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呆呆的看着,看着他们纠缠在一起,直到被一束白光吞没。
“妈妈?”
回过神来的自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阳光暖暖的。
一个小小的孩子,看不清脸,看不出男女,脸颊鼓鼓的似乎在吃着什么东西。
他站在自己跟前,肉乎乎的小手抓着自己。
“妈妈。”
他看着自己,肉嘟嘟的小嘴在叫自己。
而他叫自己妈妈?
“小朋友,你,你扔错人了。”
“我,我不是——”
夏衍有些惊慌,他站起身,想要告诉眼前的小孩自己并不是他的妈妈。
自己不是,他一定是认错了。
“可是你就是我的妈妈啊。”
小家伙坚持说,肉乎乎的小手拽着夏衍的指尖。
“你看——”
他伸出手,只向了正在向这边走来的带着鸭舌帽的男人。
对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家伙,男人嘴里似乎还咬着什么东西,似乎是类似于棒棒糖一类的。
“啊——”
小家伙气鼓鼓的说道,“爸爸你又偷吃我的棒棒糖。”
他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看着朝他们走来的男人。
“说是买给我的,爸爸坏蛋,又偷吃。”
男人低头看着身旁的小东西似乎笑了出来。
“有很多啊,吃一个有不要紧,小气鬼。”
他笑着递给了身旁小家伙一个剥开的糖果,当他走进的时候夏衍看清了男人的脸。
——乔,乔礼?
“醒了?”
夏衍睁开眼睛,乔礼坐在自己身旁,他看着自己,衣服早就已经穿好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的手掌凉凉的,很舒服。
夏衍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乔礼,一时间有点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他看着乔礼那张年轻但冷淡的脸,一时间眼睛酸酸的。
“怎么了?”
乔礼问他,就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还是像平时一样。
没有丝毫改变。
“没,没什么。”
夏衍低下头,避开了乔礼的视线。
“我有事情得出门一趟。”
乔礼看着夏衍说道,“今天刚好是周末,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今天晚上会晚点回来,不用等我。”
“那我先走了。”
“哦,对了。”
乔礼将一张卡片轻轻的放在了一旁,“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需要的话,我会马上回来的。”
他说着,站起身,慢慢走了出去,还顺手将卧室的门虚掩上。
夏衍坐在床边。
好疼。
他的脸有些发白,夏衍靠在床边。
腹部从刚才醒来开始就很疼了,但还可以忍受。
他靠在床边,轻轻的喘气,指尖在腹侧轻轻打着转。
好疼。
疼痛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汗水渐渐沾湿了衣襟。
夏衍喘息着,他抱着自己的腹部。
好疼,好难受。
他捂着嘴,胃里一阵翻腾,他想吐了。
夏衍摇摇晃晃的起身,下腹坠的厉害,双腿微张着,有点合不拢了。
是那
', ' ')('个又要来了吗?
夏衍扶着墙,往浴室走去。
他肚子疼的厉害,几乎就要跌倒了。
手机——
他拿住了放在一旁的手机,乔礼留下的卡片就放在一旁。
夏衍将它们拿过,因为腿软跌倒在地。
疼痛让他脑子有些发昏,他不知道从乔礼出门过去了多久。
但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有水流从他的身体里溢出,混杂着血沾湿了裤子。
夏衍发着抖,他好怕,之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卡片上的电话号码显得有些模糊了起来,夏衍颤抖着给乔礼打了电话。
嘟——嘟——
“喂?”
接电话的不是乔礼,而是一个清厉的女声。
夏衍被吓了一跳,“乔,乔礼?”
他比对了一下自己拨打的号码,没有错误。
“确实和女生交往过,大概我比较容易被那种类型的喜欢吧,大概。”
乔礼昨天说过的话回响在夏衍脑海。
“谁打电话过来吗?”
电话那头有一些细微的声响传出,夏衍听见了乔礼的声音,他似乎有些疑惑。
“没,没事情了。”
逃脱似的,夏衍关掉了电话。
怎么办,怎么办?
他摊做在地上,混杂着血的水流从他身体里流出。
夏衍按压着自己的腹部。
很难受,里面有东西。
他脸颊上全是汗水和泪水,有东西卡住了。
指尖贴在隆起的腹部上,身体不停过的发抖。
有东西在里面,弄不出来。
弄不出来。
疼,好疼。
好疼——
“就走了?”
女人抬头看着他,伸手拉了拉乔礼的领带。
白衬衫上沾染了点点血痕,房间里横七竖八的躺到了丧失了生命体征的物体。
“你受伤了?”
她轻轻的拉着乔礼的手腕,那双成熟美丽的眼睛看着乔礼。
指尖贴在乔礼的脸上,她的手柔软极了,身上喷了香水,具体是哪种乔礼说不上来,但味道很好闻。
“不留下来吗?”
“任务我已经完成了。”
乔礼拉开了她的手,他回头看了看地面上横七竖八的物体。
女人的腿轻柔的勾着他,乔礼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淡的,没有多少改变。
“真不解风情呢。”
乔礼低头,脸颊上还沾着血块。
他看着眼前成熟性感的女人,笑了。
“上床容易下来就难了。”
说着,他朝对方伸出了手。
“事情帮你解决了,得把手机还给我了吧。”
“我还有事情得处理。”
乔礼走出了那栋废弃的楼房,天依旧黑了,风吹在脸颊上的伤口上有点疼。
应该是刚刚没来的及躲开弄的。
乔礼擦了擦脸颊上的血,他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带着鸭舌帽,低着头,遮掩着身上的血迹,走在街道上。
街边没有什么行人,这一带一向人烟稀少,或许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下手的原因吧。
大概。
早些时候有电话打过来了。
乔礼的右手受伤了,整个手腕连着指尖都绑着细细的绷带。
该不会是夏衍有什么——
他点开了监控夏衍身体状况的软件,上次植入的跟踪设备还能够再作用一段时间。
密密麻麻的指标闪烁着。
乔礼看着上面显示的东西,表情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有血的味道。
乔礼站在门边,他闻到了,屋内有一股浓浓的血的味道。
并不是自己身上的血,而是从屋内传来的,夏衍的血。
大意了。
他握着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血的味道,乔礼寻找着夏衍的身影。
客厅,餐厅都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那么只有可能在卧室了。
屋内的血腥味让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受伤的右手也有些颤抖。
“夏衍?”
乔礼推开门,卧室里湿漉漉的,地面上沾满了血水,夏衍倒在地上,身体蜷缩着,不停的发抖。
“你,你怎么样了?”
乔礼将夏衍抱起,夏衍全身都湿透了,体温降的厉害,脸色惨白。
“疼。”
像是听见了乔礼的声音一般,夏衍拽住了乔礼的衣领,他喘息着,声音已经十分微弱了。
“好疼。”
他抬头,蜜棕色的眼睛里混沌一片。
“好难受,我好难受。”
夏衍朝乔礼的怀里缩了缩,“救,救我
', ' ')('。”
“乔礼,帮,帮帮我。”
在发抖。
乔礼站起身,夏衍湿透了的衣服贴在他的身上。
他看着夏衍苍白的脸,想要说些什么,但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管,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站起身,发现抖的厉害。
一开始,他以为是夏衍在发抖,可到了后来他才发现是自己在发抖。
自己的手臂一直在发颤,几乎快要抱不住夏衍了。
“没,没事的。”
他抱着夏衍,血珠顺着手臂新生的伤口滑落。
“没,没事的。”
“夏衍,你会没事的。”
“别怕。”
“别怕。”
水流暖暖的,轻抚过他的脸颊。
夏衍睁开眼睛,好疼,还是很疼,身体疼的都快要麻木了。
他动动手指,哗啦的响动传入耳朵,水流哗哗的从身边滑落。
夏衍抬起眼,发现自己被泡在了浴缸里,一侧的出水口开着,水流充斥着整个浴缸。
很疼。
夏衍皱了皱眉,疼痛因为泡在水里的原因好了很多,但腹部还是很疼。
下坠的疼。
他抬起头,看见了一旁的乔礼。
乔礼衣服全都湿透了,衬衫湿答答的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姣好的身形。
他看着乔礼手臂上缠着染满血的绷带。
“乔,乔礼——”
夏衍轻轻的叫了声,对方愣了一会儿,他好像一直在看着自己,但有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
“夏衍。”
乔礼看着他。
“还好吗?”
“感觉怎么样?”
他去拉夏衍的手,水流弄湿了本就湿答答的绷带,浴缸里蔓延开来了一小块红色。
“手,手怎么了?”
夏衍疼的厉害,但他还是看见了乔礼手臂上细细缠好的绷带。
“受伤了吗?还是怎么回事,唔——”
腹部的抽痛让他没能继续说下去。
“没事。”
乔礼淡淡的瞟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他伸手轻轻的了起了贴在夏衍额间的头发。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
他握紧了夏衍的手,“但,你必须得自己挺过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好吗?”
他说着,声音轻柔极了,恍惚中夏衍甚至认为乔礼在哄着自己。
“放轻松。”
发凉的手指隔着绷带轻轻的贴在夏衍的腹部。
“里面有不好的东西,藏在里面了,藏的很深很深。”
乔礼的头发也被弄湿了,贴在额间,黑色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泛红。
“像之前一样,把它弄出来好吗?”
“慢慢的使劲,你可以做到的。”
“哈——哈——呜呜——”
夏衍发着抖,水面上泛起了波纹。
他身体全都被水流弄湿了,上衣湿答答的贴在身上,眼角红红的。
出不来,无论怎么样都弄不出来。
他疼的厉害,脑袋都开始昏沉起来,大腿张开着,但无论怎么样都使不上力气。
弄不出来,怎么样都弄不出来。
害怕,好害怕。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站在一座就要融化掉的冰川上,海水里漂浮着冰块,好冷。
那些脆弱的冰川一一坠落,他趴在上面,指尖冻得通红,冷风吹在他的脸颊上。
他没有办法自救,怎么样都无法逃离。
恐惧席卷了他。
他好害怕,好害怕。
有东西在他的身体里,他知道这一点。
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卡在他的身体里面,卡的死死的,顺着狭小的甬道下滑。
腿张开着,泛凉的水流在他的大腿边流过。
那东西下来的太慢了,他觉得自己可能坚持不下去,他做不了这个。
他好疼,好害怕,好累。
过去的生活开始在他疼的发麻的脑子中会闪。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
过去的记忆都是灰色的,就好像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样,看不太真切。
那些痛苦的,绝望的记忆在现在看来,也是灰色的,但没有了当时的痛苦和绝望。
其实也还好吧。
这样的人生——
夏衍疼的脑子混沌了起来,他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好疼,太疼了。
疼到受不了了。
他不想再用力了,那东西几乎快要将他活生生的撕裂。
就这样好了,就这样到此为止也挺好的。
“你知道,我没有办法回应你。”
他难过极了,电话里女人的声音,乔礼说过的话还有诸多事情一一闪过。
', ' ')('他难过极了。
其实早就知道的,这样的生活不可能永远下去。
乔礼总有一天会离开,他会继续他自己的生活,找一个漂亮的女孩结婚,有几个可爱的孩子。
他不会和自己在一起。
他连碰都不愿意碰自己。
但他明明那么好,自己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乔礼是少数的对自己好过的人,他是少数的没有看不起他,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他是唯一的照顾了自己这么久的人。
就这样死掉或许也挺好的。
就在这里画上句号,就这样——
“夏衍,夏衍,夏衍!!”
夏衍慢慢的睁开眼睛,乔礼晃动着他的肩膀。
哗哗——
水流顺着浴缸的边缘滑落,乔礼的手指淹没在温暖的水流里。
淡红色的水流顺着他的指尖扩散,晕开了一大片。
他看着自己的名字,一脸焦急。
“夏衍,看着我——”
黑色的瞳孔里满是焦急,“别放弃好吗?”
微凉的染着血的指尖贴在夏衍的脸颊,夏衍微微仰头,看着乔礼。
“在加把劲,就快好了。”
“马上就没事了,马上就没事了,好吗?”
他眼角都红了,夏衍看着这样的乔礼。
那层平时笼罩在乔礼身上的冰霜好像在这一刻都化开了,混着颗颗汗水滑落。
他真好看。
夏衍迷迷糊糊的想着。
身体好疼,好疼,好疼。
“等生下来,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不要放弃,好吗?”
他的眼睛真好看。
眼睛是纯黑色的,漂亮极了。
他身上的味道也好好闻,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凑近了,越来越近,自己都能够看清他眼角新生的伤口了——
诶?
嘴唇被吻住了。
夏衍睁大了眼睛,他突然从刚刚的混沌中清醒了过来。
乔礼搂着他。
乔礼的衣服都湿了,黑色的衬衫上沾满了暗沉的血块。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上,他在亲吻自己。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他说,自己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都可以吗?
真的,真的,都可以吗?
绷带散开了。
乔礼干脆将那些破烂的不成样子的绷带拆下,扔在一旁。
他将自己的指尖没入水中,摸索着。
指尖摸到了一个小小的东西,软趴趴的。
找到了。
乔礼有些紧张,他的手有些发抖。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夏衍躺在一旁,眼睛微闭着,他累坏了。
还是不要给他看了吧。
乔礼想着,两只手一起托着那个小小的发育还不完善的小东西,慢慢的将它从水里捞出来。
乔礼看着手中小小的东西。
小小一团安安分分的待在掌心,头发是棕色的,软塌塌的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看上去像是人类的胎儿,但是他的四肢则是软塌塌的浅绿色的触手。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不会哭。
乔礼看了看手中的小东西,将它拿在手里,放进了一旁的生化口袋里。
他将它密封好,装进了一个小小的硬壳箱子里。
按照要求得将它送去实验室化验。
他将夏衍从水里抱了起来。
水流顺着夏衍的身体滑落,他看上去好了很多,至少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辛苦了。”
乔礼抱着夏衍,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以后不会让你这样了。”
“至少,不会再让你被迫这样了。”
他看着夏衍颤动的睫毛和湿漉漉的发丝以及泛红的眼角。
“没事了。”
乔礼吻了吻夏衍的眼角。
“没事了。”
“你说的。”
手臂被轻轻的抓住了,乔礼低头,夏衍的眼睛微微睁开了。
他看上去累极了,就好像下一秒钟就可以睡着。
乔礼看着夏衍,似乎没有听懂夏衍的意思。
夏衍往乔礼怀里缩了缩,只露出了红红的耳尖。
手指轻轻的拉着乔礼的衣服,没什么力气。
“我知道。”
乔礼柔声回答,他明白了夏衍的意思,将他往怀中抱了抱。
血顺着手臂滑落,一滴滴落在了光洁的地面。
乔礼叼着绷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的将湿透了的上衣脱下,露出了长长的伤口。
他叼着白色的绷带,另一只手拿着消毒棉球一边在伤口擦拭。
', ' ')('血水将白花花的棉球染红,伤口的情况看上去有些糟糕,乔礼皱着眉,脸颊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或许应该再小心一点的。
本来都是能够躲开的。
需要好好反省,明明可以做好,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考虑到夏衍的情况,没有在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问他。
这种事情按理说是能够想到的,为什么没有——
好疼。
乔礼停了下来,夏衍那张湿漉漉的眼角发红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手指抓在洁白的水池边缘,鲜血慢慢的顺着指尖滑落。
乔礼呆呆的沾着,手臂微微发颤。
他不想他死。
他不想夏衍死掉。
为什么自己会不想夏衍死掉呢?
他刚刚害怕了,在发现那具小小的身体渐渐没有反应的时候,他真的害怕了。
他担心夏衍会死掉,他害怕夏衍会死在自己面前。
他甚至能够想到那样的场景,身体渐渐失去温度,血渐渐凝固,然后那个人渐渐的不会动了。
不会哭,不会喊,不会说话甚至不会呼吸了,死掉了。
但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这一点呢?
指尖紧紧握着光洁的水池,血水顺着手指滑落,流进排水口。
乔礼愣愣的看着,黑色的眼睛好像看着那些不停流逝的血水,但其实他什么都没看见。
为什么自己会担心那家伙死掉呢?
明明,那么多人都死在自己面前了。
明明这种事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为什么就是不希望那家伙死掉呢?
是因为他是乔木拜托自己的人吗?
是因为他是珍贵的样本,必须得保护?
是因为自己的任务必须完成吗?
还是只是仅仅只是不想要他死掉?
不太妙。
乔礼靠在泛凉的瓷砖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伤口的血还没有停下来,缓慢的浸湿了洁白的绷带。
这不太好。
乔礼自己也说不上来那里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这可不太好,这可不太好。
“喜欢吗?”
过去的记忆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浮现在乔礼的脑海。
依稀的记得那是一个大雪天,道路上白茫茫的铺满了厚厚的雪,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干干净净的。
温度很低,乔礼围着厚厚的围巾,脸冻得红红的。
他看着玻璃橱窗里陈列着的玩具,一把仿制的模型枪,枪身很漂亮,涂装款式也很完美,静静的陈列在展柜里。
他呼着气,在空气中吹出了白色的烟。
“喜欢吗?”
乔木站在他的身边,他那时候比自己整整高出了一大截。
自己当时太小了,得抬起头才能看清乔木的表情。
乔木弯下腰,将自己抱在了怀里,他将自己抱起来,好让自己能够更清楚的看清展窗里的东西。
“确实很漂亮,做工什么的——”
乔木和自己一起认真的看着他,他像平时一样慢慢的说着,语气淡淡的。
“乔礼喜欢这个吗?”
乔礼低下了头,这种放在橱窗里的东西一般价格都不会怎么合适。
他低着头,看向一旁,没有出声。
“喜欢就买下来好。”
乔木看着他,摇了摇手中的卡片,那时候雪下大了,白花花的雪花在空中飞舞着。
“哈——”
雪停了下来,乔礼愣愣的坐在原地。
雪停了。
不对劲,不对劲,哪里很奇怪,哪里很奇怪——
“救我——”
“乔,乔礼。”
“我好害怕。”
乔礼呆坐在原地。
“你爱我吗?”
年幼的他趴在窗台上,阳光暖暖的,他问乔木这个刚刚从学校里学来的问题。
“你爱我吗?”
女人光裸着上身,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胸部软软的,很漂亮。
她看着自己,嘴唇上的口红色彩有些花了,但依然很漂亮。
“你爱我吗?”
她看着自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
“你爱我吗?”
短发女生抱着自己的手臂,她的脑袋毛茸茸的,空气中弥漫着樟树的味道。
“你爱我吗?乔礼。”
她们看着自己,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期待,紧接着神色变了。
那些亮闪闪的眼睛不见了,渐渐的里面的期待被失望所代替。
不太好。
这一点都不好。
乔礼抱着自己的脑袋,他的头很疼,疼的快要裂开了。
远处,监控室里写有他名字的显示屏闪烁着
', ' ')('。
“把东西放到那边吧。”
王孟旗看着脸色泛白的乔礼说到。
“是。”
乔礼将手中贴有警告标志的盒子放在了王孟旗要求摆放的地方。
放好后,他抬头看了看面前各式各样的盛有液体的试管,站起身准备离开。
这是一天的凌晨,天还没亮,街道上漆黑一片。
“乔礼?”
王孟旗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乔礼。
乔礼停下了脚步,站在门边,转过身。
“我看了你最近的数据,好像不太好。”
他看着乔礼语重心长的说到,“因为你出身的缘故,你可能和其他人有些不同。”
他站在了乔礼面前,看了看乔礼缠有绷带手腕。
“你体温有些不太正常,需不需要我这边——”
他看着乔礼慢条斯理的说着,乔礼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知道为什么耳畔并没有响起王孟旗的声音。
“不同?”
“你有什么特别的吗?”
乔木看着坐在一旁不声不响的乔礼。
“你是比其他小朋友多了一只耳朵还是一只眼睛?”
“还是偷偷藏了一跳小尾巴没被我发现?”
像是知道眼前的小家伙有些难过,乔木缓和了自己的语气。
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乔礼平齐。
“你没什么不一样的,但你又是特别的。”
“不是那种糟糕的特别。”
他将小家伙抱在自己的怀里。
“还记得我为什么救你吗?”
他笑着,指了指乔礼的胸膛。
“因为这里面有一颗跳动的心脏。”
“所以需要我这边为你进行治疗吗?”
王孟旗看着乔礼,一边拿过来一张清单说到。
乔礼抬起头,乔木消失了,王孟旗那张苍老的脸颊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用了。”
他抬了抬自己的手臂,“处理过了,没几天就好了。”
“最近有乔木的消息吗?”
他看着表情有些怪异的王孟旗问。
王孟旗尴尬的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一边。
“他啊,有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知道你们很久没见面了,如果他回来的话,我一定会通知你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好。”
乔礼说着,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其中,王孟旗一直看着他,知道他消失在楼道的尽头。
夏衍醒来的时候,乔礼趴在床边,脸颊上贴着创口贴,像是睡着了。
先前的记忆渐渐的涌入脑海。
他,是在担心自己吗?
怦怦怦。
夏衍脸有些泛红,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还是有些鼓鼓的,身体也有些难受。
但相较于之前,真的好了很多很多。
昨天晚上的记忆断断续续的,他只记得疼痛,几乎快要将身体撕裂的疼痛,然后就是血。
血,流水,绷带。
以及最后乔礼大声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他不想让我死。
他在担心我。
夏衍看着乔礼,偷偷的伸出指尖碰了碰乔礼达拉在床上的碎发。
他担心我。
他——
乔礼慢慢睁开了眼睛。
夏衍愣住了,他没想到乔礼这么快就醒来了。
伸出的指尖停了在半空,在地面上留下了指尖的影子。
“醒了?”
乔礼伸手拉住了夏衍的指尖,他站起身,坐在了一旁。
“身体怎么样,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夏衍回握着乔礼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有些紧张,手掌有些发颤,心脏欢快的跳动了起来。
“夏衍。”
乔礼转过头看着夏衍,表情认真。
“有些事情我得告诉你。”
他将另一只缠着绷带的手轻轻搭在了夏衍的腹部。
“还记得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过吗?”
夏衍愣愣的点了点头。
“之所以会这样,并不是因为你胖,或者是有什么别的疾病,而是因为你本来就是这样的。”
“夏衍,你并不是纯种的人类,而是人和某种来自海里的生物的混血。腹部的肿胀也并不是因为肥胖,而是因为那个种族已经濒临灭绝,你是属于最近这一代为了种族延续而变异出来的具有——”
他看着夏衍越来越迷惑与恐慌的眼睛,乔礼决定换一种更为简单的说辞。
“其实说白了,就是你能怀宝宝,并且受孕率很高,这么简单。”
他看着夏衍,语气平缓甚至是匀速的将这样一个夏衍前二十六年里闻所未闻的消息告
', ' ')('诉了他。
夏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将手指轻轻的贴在自己的腹部,乔礼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自己的父母有一方不是人类吗?
他是说,自己——
夏衍攥紧了手。
自己可以生宝宝吗?
昨天晚上的记忆涌进脑海。
身下的水流,下坠的疼痛,血,以及最后,用力到最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滑了出去。
乔礼将它捞上去了。
但当时自己太累了,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这是那家伙的精囊,而且已经裂开了。”
乔礼曾经说的话回响在夏衍耳边。
夏衍僵住了,后来有一段时间他一直都不舒服,然后腰围也长的很快,然后昨天晚上——
“那,那昨天——”
他看着乔礼,愣住了,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乔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握住了夏衍剧烈颤抖的手。
乔礼本来以为夏衍会反应的更加激烈一点。
可能会不相信自己对他说的话,可能会大喊大叫,可能会吵着要自己给他证据。
但夏衍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呆楞楞的待在原地,像一尊石像,泪水一颗颗从眼角滑落。
带着温度的海水滴落在了乔礼的手心,暖暖的。
他叹了口气,起身抱住了夏衍。
“我,我是怪物吗?”
一个微弱颤抖的声音传来,夏衍趴在乔礼的肩膀上,身体剧烈的颤抖。
“不。”
乔礼回答,“你不是。”
夏衍接受现实比想象中要快。
乔礼认真的坐在一旁,回答着夏衍的问题。
“那,那天晚上袭击我的人也是海里的生物吗?”
“差不多,但准确说他们只是其中的一种分支,比较低级的那种,难以管控,有点麻烦。”
“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还有很多种类吗?”
“是的。”
乔礼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翻动了几页。
“其中有那样的触手族,鲛人,人形却能够在海洋里呼吸的人,鲛人和鲨鱼的混血儿,挺多的。”
他翻了一页,翻到了记有夏衍信息的那一栏。
“那天晚上,他袭击我,是想让我生他的宝宝吗?”
“对,因为你并不能分类到具体的种族,准确来说你是土壤,什么都可以长出来。”
听着乔礼严肃认真的描述,夏衍笑了起来。
乔礼其实并不是太能理解为什么夏衍还能笑出来。
“那人类的宝宝也可以吗?”
夏衍问,他耳尖有些发红,“人的宝宝也可以从这里面生出来吗?”
他小声问,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
乔礼依旧认真的回答了。
“这样啊——”
夏衍躺在了床上,脑袋靠在软绵绵的枕头上。
多亏了之前那些人都因为担心染病做好了防护措施。
夏衍躺在床上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想着,他摸着自己的腹部,要不然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他偏过头看着认真的乔礼。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
那就都说的通了,为什么老是发热,是因为发//*情吗?
每隔时间流下来的东西是没有被受精的卵,自己不喜欢女人也是因为自己本来就不是生来去抱女人的吗?
是这样吗?
意外的,除开当初的震惊后,并没有太难过。
夏衍偷偷抬头看了看乔礼。
他抱紧了自己的腹部。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生活就已经够糟了吧。
知道这些对现实也没有丝毫改变,最多只是给身体上的一些不适一个答案而已。
一个因为怎么怎么样所以就怎么怎么样的句式罢了。
也没有什么改变。
“乔礼这家伙喜欢长头发的女人。”
肖厉的话回到了夏衍的脑子里。300
那自己算什么呢?
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同性恋,还是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怪胎而已?
“是什么样子的?”
夏衍藏在被子里问乔礼。
“昨天晚上那个东西是什么样子的?”
“你想看吗?”
乔礼拿出了手机,打开。
“如果想看的话,我还留了照片——”
“不。”
夏衍急急忙忙的打断了乔礼的话。
“不用了。”
乔礼轻轻的握住了紧绷着的手。
“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或者想去的地方?”
', ' ')('他认真的看着夏衍。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说话算话。”
他微笑着,浅浅的阳光打在他年轻的脸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