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莫要这般说讲。”翻过身来,张楚楚趴在柳一条怀里,面对着自己夫君正色说道:“夫君生性淡泊,绝非那种贪财商贾所能比拟,夫君的苦衷与用意虽从未对妾身对公婆他们明讲,但是妾身却感觉得到。”
“自前年府中遇刺之后,夫君便将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商场之上,酒楼,茶叶,棉衣棉被,还有西北的那个什么牧场,”张楚楚接声说道:“虽然不知夫君这般行事,到底是在防备谁,但是妾身心里明白,夫君这是在尽可能地增加自己的筹码,尽最大能力地保护府里的家人。”
敛天下之财,聚四方之名,结交朝中各方权贵,这些明显有背于夫君心性的诸多举动,张楚楚全都看在眼里,虽然柳一条从来没有明说,但是张楚楚感觉得到,夫君这是在防备,这是在积蓄力量。
夫君在防备的人是谁,张楚楚不知道,她只能大致猜出那个人定是很有权势,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前年想要刺杀他们柳氏一门的真正元凶。
“娘子冰雪聪明,就知道瞒不过你。”柳一条轻笑着在楚楚的小琼鼻上轻刮了一下,之后不以为意地坚声说道:“不过外面的事情自有为夫去应付,就算是天塌了下来,为夫也能把它给顶回去,娘子无须担忧,只管在家里照顾好宝儿还有爹娘也就是了。”
“嗯。”张楚楚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夫君不愿细谈,而且今夜是为除夕,也不是谈这些事情的时候。
“爹娘他们可都已然歇下?”不想再叙之前的话题,柳一条低头看了下已经显得有些安静的大院儿,轻声向媳妇儿询问。
“爹娘,公婆还有干娘他们,全都嚷嚷着要一起守夜,”说起这个,张楚楚面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方才妾身上来时,他们全都聚在一间屋子里,按着夫君之前的说教,亲自动手,裁纸包起了红包,说是要做为明日的打赏之用。”
“难得他们还有此兴致,那就由他们去吧。”微笑着轻点了点头,柳一条接声问道:“爹娘他们可有再问起楚闻大哥还有二条他们?”
“自然是不会忘记,”说起这个,张楚楚心下多少有些不愉,轻声说道:“大哥跟二叔他们也是,除夕都不知赶回与家人团聚,害得爹娘他们一直都在挂记惦念。”
“一入仕途,身不由己,”轻抚着媳妇儿的香肩,柳一条叹声说道:“这也是为夫为何一直不愿入仕的原因所在,上有所命,下必从焉,一道上命下来,哪管你什么婚丧嫁娶,哪会在乎是除夕还是新年?”
柳一条虽然从没做过官员,但是官场上的那点儿事儿他却是看得分外清明,尤其是基层的那些干部,一直都在贯彻执行着‘上面张张嘴儿,下面跑断腿儿’的工作方针,很多时候,别说是除夕新年,就是天上下着刀子,你也得硬着头皮把事情做完。
“话是这般说讲,不过便是皇上还有朝中的大员在新年时也都还有几日歇朝的时间,”张楚楚仍有些介意地出声说道:“大哥还有二叔他们又不是身居要职,现在朝廷除了前阵子的赈灾又是再没什么大事,赶在除夕之夜,还有什么事会比与家人团聚更为重要的?”
“嗯,娘子说得在理。”柳一条轻点着脑袋,经媳妇儿这么一提,他倒也品出其中的一些玄妙之处来。
张楚闻与柳二条都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粗枝大叶之人,像是除夕这种家人团聚的大日子,就是他们有事不能及时赶回,也必会着人提前过来打声招呼,断是不会像是现在这般,一直都是音讯全无。
就如楚楚方才所言,除夕新年之夜,除了已经过去近半月的雪灾之外,还有什么事情会牵绊着让他们不能回来与家人团聚?
该不会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柳一条猛然坐起身来,眉头紧锁,该不会是李绩的那十万大军要出征了吧?除了这个原因,柳一条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由头,能让张楚闻与柳二条这两个并不算太大的京官儿连除夕都不能与家人齐过?
而且,行军打仗,最讲究的便是“攻其不备,出奇不意”,李世民选在大年三十儿出征,确实是出人意料之外,纵始此去高昌路途遥远,需长途奔袭,但是若是保密措施足够,在这个通讯并不发达的时代,李绩他们一行,确实有很大的机会能起到奇袭的效果。
在所有人都认为李世民会在春耕后出兵的时候,李世民却选择了大年三十儿这个最不可能的时机。在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之后,柳一条不由在心中无声赞叹:出人意表,远征奇袭,不可否认,在行军打仗这方面,李世民这个以武立国千古名君,确实很有一套。
“怎么了,夫君?”见夫君猛然坐起,张楚楚也随之起身,颇为诧异地出声询问。
“没,没什么,”柳一条回过神儿来,扭头冲着媳妇儿微微一笑,站起身向楚楚伸出一只手来,温声说道:“上面天寒,不宜久呆,咱们且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