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的肉夹馍和米粉,阮柏宸颇为意外,误以为小少爷与他的口味一致。慕伊诺太聪明了,他先查看了阮柏宸最近的外卖订单,附近有家“陕西美食”他订得最多,其中的套餐销量高又便宜,于是当机立断点下“再来一单”。
肉夹馍太硬废牙,米粉太辣冲鼻,慕伊诺三两口不吃了,继续低头啃书。正午过后,店内温度升高,阳光透窗暖融融地晒着慕伊诺,没多久,少年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地打架,他还握着笔,不变姿势,脑袋却脱力一沉,径直朝桌面砸去。
阮柏宸慌忙伸手,稳稳地接住慕伊诺,手背压在桌子上轻微吃痛,但捧着对方脸颊的掌心触感光滑柔软,完全盖过了这点微不足道的疼。
直至两点四十分,慕伊诺安睡半个多小时,睁眼的刹那猛地条件反射弹起身,背上猝然冒出冷汗——他还以为他是在美国加州的家里,书房安置的摄像头后面是慕天翰的监视,要是被父亲发现自己偷懒浪费了时间,完不成当天布置的任务,又该受罚挨打了。
凝神片刻,慕伊诺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这只手,因血液不流通而变得肤色惨白,不等他转头,阮柏宸的嗓音先一步传进耳朵:“睡得还好吗?”
慕伊诺守着阮柏宸的掌心恢复如常,没回答,紧抿唇线拧着眉毛。阮柏宸猜慕伊诺是不是有起床气,正琢磨着该怎么哄,胳膊往回一收,他咬牙闷哼一声,整条手臂直挺挺地从桌面滑落下去,嘴里不停地重复:“嘶,麻了麻了麻了。”
极细微的“噗嗤”,笑意在慕伊诺脸上稍纵即逝,阮柏宸只捕捉到他放平的唇角,不过小少爷的表情明显舒缓许多。
正欲开口,店门被推开,一名女高中生探身进来,腼腆地问:“您好,这里能拍证件照吗?”
阮柏宸立刻切换到工作时的状态,颔首道:“没问题,请进。”
降下贴墙悬挂的蓝色背景布,圆凳摆在中间,此时的光线正合适,无需再立一盏补光灯。阮柏宸将相机带缠绕在手腕上,指挥着女生收下颌、左偏头、弯眼角,透过取景器,他发现女生的视线总是不自觉朝他身后瞄,没忍住笑了,心说:eno还挺招人喜欢。
慕伊诺没在学习,目光紧紧地凝在阮柏宸身上,盯着他举起相机调适焦距,骨节分明的手指摁下快门,专业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后将显示屏展示给女生看,严谨地询问她的意见。
生活中的阮柏宸有些懒散,颓靡的气质、压低的眼神、宽松的休闲服加上不离手的烟,难免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错觉。然而工作期间,阮柏宸会推翻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认真做事的态度显得他十分靠谱。
女生谢过阮柏宸,约定好明天下午来取照片,解锁手机扫码付款,临走前眼神还不忘在慕伊诺脸上游转一圈,笑盈盈地关合店门。阮柏宸取出sd卡,插/进电脑导入相片,他看向正在写笔记的慕伊诺,好奇地问:“eno,你在学校是不是特别受女孩子欢迎?”
慕伊诺两只眼睛不离书本,回答:“不知道,我只收到过男同学的情书。”
阮柏宸:“……”
暮色四合,六点整,慕伊诺盖上书本,阮柏宸印制完证件照裁剪装袋,同步关掉电脑,拉下卷帘门准备回家。
一整天,阮柏宸只有一单生意,隔壁的店铺为了扩大宣传、招揽客人,有在门口吆喝的,有挂大喇叭喊话的,有全场打折促销的……慕伊诺闷着脸注视着路面,又来到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他抬头望一眼乌央的人群,自然而然地,左手伸进阮柏宸的衣兜,让他领着自己往前走。
返回知春街,阮柏宸要去五金店购买挂照片用的钉子。前脚刚踏入店内,右口袋一空,慕伊诺抽出手径自往对面的文具用品商铺走去,阮柏宸交钱拿货,转身跟上,正好想帮他置办些学习用具,可谁知,小少爷的目标却是三包正方形的彩色折纸。
“你买这个干吗?要做手工吗?”阮柏宸边付款边问。
慕伊诺把折纸收进帆布包,继续将左手塞到阮柏宸的上衣兜里,答非所问道:“阮柏宸,我太饿了。”
早已习惯慕伊诺的古怪脾气,阮柏宸纵容地说:“晚上咱们吃酱爆鸡丁拌面,少爷,您觉得行吗?”
慕伊诺:“我觉得行。”
天色灰暗昏沉,今天只飘了几朵雪花,晚间新闻预报的夜里有大雪。慕伊诺端着热水杯站在窗边,知春街上的吵闹已经消散,夜幕降临,身后的厨房溢出浓浓的烟火气,他迈到冰箱前看着自己手写的那张菜单,拿起笔依次划掉番茄炒蛋、鱼香肉丝和酱爆鸡丁。
阮柏宸的厨艺很好,毕竟独自生活,做饭总比外卖省钱。慕伊诺从没吃过口感这么软糯的鸡肉,面条筋道,酱汁香而不腻,两碗下肚,他离开餐桌重新拿出笔,在菜单上的酱爆鸡丁后面画了颗星星,标注:多多益善。
阮柏宸笑着往他的小瓷碗里又放了一筷子面。
第二天清早,闹钟准点响铃,睡在客厅和卧室的两个人同时睁开眼,全都挣扎着不想出被窝。
玻璃窗反着刺目的明亮,慕伊诺裹着厚被转移到窗户旁,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纷飞的雪花给知春街盖上了一层雪白的被子。
穿上新买的羽绒服,慕伊诺和阮柏宸挤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各自打量自己的着装。下了雪,气温再度降低,但此刻谁也没觉得冷,慕伊诺把雪踩得“嘎吱”直响,平整的路面印着一大一小两排脚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