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业面不改色,就在当施落的墓碑前供认不讳。
“为什么?”
以往十余载,候业总是处处维护宁初,他如今突然翻脸,宁初着实找不到理由。
候业情绪波动过大:“因为我不甘心。”
候业温怒的将手中雨伞扔掉,宁初手中的那把也飘于风中,大雨淋在两人身上,可没有半点熄灭候业眸中的火,他指着墓碑上的照片,很是愤怒:“我呆在师傅身边的日子比你长,我尽心尽力地为他打理一切工作上的事,生活上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候业用凶狠的目光扫向宁初,他厉声质问:“可你呢,整天就知道在外面活得潇洒自在,无论你犯了什么事,只要跟师傅赔个笑脸,天大的麻烦事,他都帮你解决,而我呢,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你在师傅心里的位置。”
候业激动的摇晃着宁初的肩膀,“凭什么继续遗产的人最你,而不是我。”
宁初算是听懂了候业的话,原来他是怨恨施落,没有将遗产分给他,宁初从未想过要继承施落的遗产,若不是候业说出来,她都不知道此事。
宁初扬起了一抹苦闷的笑,“原来你就是为了一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将我们十几年的情分,忘得一干二净。”
宁初的质问,换来了候业一发不可收拾的情绪,他的话更加直白与痛恨:“是,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那些苦的事情,就由我来担,而做所有的财富都归你,这么多年来,或许师傅对我公平一点,我也不至于把你逼上死路。”
候业说此话时,一步步逼近宁初,他手指用力的戳着宁初受伤的伤口,刚愈合的伤口,又被他戳出了一些鲜血。
宁初咬着牙,没有逃避也没有反驳,原来这么多年,侯业对她的怨气,竟然这么大?
话已掀开,侯业也不掩饰:“你如今有两条路,要么放弃继承遗产,要么是死。”
宁初难以置信的看着候业,以前那个半夜帮她去买宵夜,帮她处理一切麻烦事的哥哥,如今却要她的命,宁初好无力的问:“侯业,你是疯了吧?”
“是,我是疯了,我是疯了才容忍了你这么多年,事到今日,我才发现自己是这么的廉价?”
两人僵持之下,一把熟悉的男声打断两人的对峙:“事到如今,你才意识到自己的廉价,还不算晚。”
来者是腾玥,他走了过来,并把将宁初拉到他的身后。
候业警告:“腾玥,我奉劝你别多管闲事。”
“你们之间的事,的确与我无关,可宁初的事就与我息息相关了。”
这话才落,腾玥迅速掏出手枪,宁初还未反应过来,耳边就听到枪声还有侯业的哀吼声,宁初当即一愣,腾玥竟在候业的肩上开了一枪,而且位置就在宁初受伤的部位。
腾玥厉言训斥:“你应该感谢,你的手下打中的是她肩膀,而没取她的性命。”
宁初小力的扯扯腾玥的衣袖,示意腾玥放候业一马,腾玥点点头,随后把话撂下:“她日后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都算在你头上。”
最终,腾玥扶着宁初离开,而候业依旧蹲坐在暴雨中。
车内,郭林已在车里等候:“姐,你还好吗?”
被大雨洗礼过的宁初有些狼狈,她眼里的水,已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宁初挤出笑意,装作没事,“姐没事。”
郭林坐在车子的最后一排,宁初与腾玥并坐在一起,宁初混身淋湿,腾玥吩咐司机将暖气调高。
两人对视一眼,宁初开口:“刚才谢谢你。”
腾玥笑笑,鼓起勇气握住了宁初的手,他提议:“下周,我和爷爷回国,郭林也想回去,不如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以后我们四个人,永远在一起。”
腾玥的执着,让宁初很触动,或许这几天,所有挂心的人都纷纷离开,这让她更加想珍惜眼前人。
宁初默默点头,回了一个字:“好!”
语落,腾玥的眼框湿润,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盼来了宁初的点头,虽然他知道宁初心里爱的是兰煜,可那还如何,他会一生的时间,将宁初的心慢慢填满。
两人终于走到一起,郭林拍掌称好,并急着打电话给腾玥的爷爷报喜,车内是郭林愉快的声音,宁初转头看着外面慢慢退去风景,感慨良多。
离开这里,或许于宁初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从此平淡是真。
腾玥紧紧握着宁初的手,生怕宁初又从他的指缝中溜走。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能见度也越来越差。
此时,前面的司机,突然发出惊叫的声音,耳边是一阵急切的刹车声,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碰撞声,此刻,时间好像静止了,所有的动作好像也变得缓慢。
加速朝他们撞来的车,司机正是候业,他的车速之快,似要同归于尽的节奏,最终两车惨烈的相撞,车子瞬间撞翻,事出突然,后方的车子来不及刹车,于是接二连三的汽车,纷纷撞向宁初的车。
宁初只感到在强烈的颠簸中,有一双强有力的臂弯紧紧的护着她,那气息属于腾玥,她认得,此时,宁初觉得混身都觉疼,好像连呼吸都不能控制,眼皮不受控的往下垂,视线产生了重影,好困,前所未有的困。
这一声巨响,响遍了A市的天空,警车救护车纷纷赶来,前面是惨烈的相撞,后面侧是多台汽车的连环相撞,整条道路团团封死。
宁家人与腾家人纷纷赶到医院,狭长医院的走道里,每个人都好安静,宁赤蓝搀扶着脸色苍白的赵雅如,而宁浩文则在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腾家人来的人并不多,只有他的爷爷与腾玥的表哥,腾汉斯,他们的表情都十分的凝重。
随后,第一个噩耗传出,候业与那名司机不冶身亡,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片刻,又一间手术室的门打开,那医生说:郭林的脑袋受到了重创,能不能苏醒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腾玥的爷爷一度觉得呼吸困难,郭林在车祸前,还在跟他通着电话,一旁的腾汉斯立刻搀扶着他,并抚着他的后背。
漫长的等待,医生宣布了第三个噩耗,随着医生的话落下,腾玥的爷爷瞬间倒地,最坏的结果终究还是发生了。
赵雅如在听到腾玥的死后,更是接近崩溃,当时宁初就坐在腾玥身旁,她一时情绪波动过大,便昏了过去。
宁初的手术还在继续,宁家人沉默不语,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良久,宁初的主冶医生走了出来,医生脸上没有过多的喜悦,结果如何,大家也猜到一二,不过是生是死,还是想从医生的口里亲耳听到。
“病人暂时没有无生命危险,只是还未苏醒过来,还有……肚里的小孩没能保住,很抱歉……”
宁初是在第二天夜晚醒过来的,她全身都不能动,病房内,只有宁赤蓝一人,她虚弱的问:“郭林他们怎么样了?”
宁赤蓝装作没事,“郭林昏迷了,腾家人在照顾他。”
“那腾玥呢?”
宁赤蓝故意转过身去装水,“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宁赤蓝的谎话,宁初一言便看出了端倪,他之所以会说谎,宁初心中有数,宁初两行眼泪齐下,她好不容易才决定要和腾玥在一起,为何会演变成这样?
自从得知腾玥的后,宁初便活在自责当中,她常常在想,一定是她自己做了太多错事,才让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不是她,候业不会记仇他,就不会开车与他同归于尽,腾玥也不会离去。
她是一个罪人,她深深自责,这些天来,宁初基本都是沉默寡言,脸上也没有笑容,经过一个月的卧床,宁初基本可以下床,只是骨子传出来的疼,让她举步维艰。
宁初想帮自己端杯水,才发现她的右手连劲也使不上。
杯子落地,引起护士的推门而进,看着满地的玻璃,还有赤脚在地的宁初,护士心疼的说:“小产后最忌讳受凉了,你怎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小产?
原来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又一个晴天霹雳。
宁初摸着她肚子,自言自语的呢喃:“你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不跟我打招呼,也不跟我说再见,连你也嫌弃我吗?”
泪无声的落下,一场车祸,失去了太多的人,想亲口说一声对不起,想你了……却成了世界上最困难的事。
人生就是如此,等失了那个人后,才后悔还有很多事情还没做。
宁初强忍着伤痛离开医院,等宁家人再次来到医院的时候,宁初已不见踪影,宁家人都急疯了,他们将医院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均找不到人影。
墓地附近,宁初瑟瑟发抖的坐在公园凉亭里,修长的身影来到了她的身边,那是腾汉斯。
“我送你回医院,你哥他们都快把A市掀过来了。”
宁初摇头,声音只有飘渺:“再过一个小时是腾玥的生日,我想在这里陪他。”
腾汉斯握紧拳头,他的话尖酸刻薄:“腾玥生前追你的时候,你没答应,他死后,你还装什么深情?”
腾玥与腾汉斯的感情深厚,腾玥这些年是怎样追宁初,他看在眼里,如今就因为宁初,腾玥从此不在了,腾汉斯压抑不住内心的伤痛,想对宁初恶言两句。
宁初突然变得哽咽:“我本来是想上去墓园陪他的,可是我好没用,我的腿根本爬不上去,这里已经是我离他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