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此弑君贼子拿下!”呵斥声突兀响起,在寂静的囚牢中发出回声,众人蜂拥而上,刀剑纷纷指向中央的女子。她衣服上沾满鲜血,手臂、手掌、脖颈、侧脸,都是血迹。
此时她对周围的嘈杂危机置若罔闻,眼眸无波无神。垂落的手指不自觉蜷缩颤抖,不知过了几息,在众人的指令等待中,在严加防备,密不透风的桎梏中。她一直低垂着双眼,望着失去气息的君王。此时她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任由时间的流逝。
长宁见她不反不抵抗,道:“还不束手就擒。”
许临清终于给出了反应,她侧抬起头,望向因为顾及安危而离她最远的长宁。周围是训练有素的内卫抬剑。她迎着剑锋,顺着剑身凝望着长宁。
慢慢复述长宁说过的话:“你是被许临清报复所杀,我杀了许临清替你报仇,群臣死谏推我上位。本宫既为国尽忠,又义气浩然,这般顺应民心登基,有何不妥。”
看着长宁错愕的表情,随即她接着道:“动手吧。”长宁闻言愈加犹疑,许临清已知道自己的谋划,怎会如此配合,当真束手就擒?成就她的丰功伟绩。
但,机不可失,如今许临清只身一人,如果不抓住此时杀了她,后患无穷。
“不过...”正当长宁以为她真引颈杀戮时,她却出言打断。
许临清神色晦明,在昏暗的,充满血腥气的囚牢外启唇:“你说将秦霭禾折磨致死,是何意。”
长宁明白她是将其与赵敬的对话听了彻底,此番也不装腔作势,反正此人已落入她的手中,是死是活尽在掌握中。
于是她坦然道:“那日战场下,秦霭禾被我抓回京城。”
“是死是活。”长宁向来不允忤逆,但大势已成,如今给将死之人几分薄面尚可。接着回道:“自然是死透。”
许临清面无表情,浅淡的像是在听陌生人的故事。长宁心情颇好道:“可是天底下有一枚蛊毒,专门炼人尸。她运气不好,当时我手上正好有那独一份的恩赐。于是便赏给她。让她变成活死人,助我雅兴。”
“梅花内卫为何会习的她的武功。”正是因为这个疑问,她才探究母亲身死真相。
“自然是蛊毒的功劳。她虽失五感,一身武力却仍在潜意中。我便物尽其用,让她留有所能。”长宁对许临清可谓知无不言,毕竟没有比在秦霭禾的女儿面前分享她死前的折磨与虐待更让她兴奋的事。
“不仅如此,你知最后秦霭禾如何死的吗。”她卖了关子,随即像是藏不住激动似的说,“我请了位专门刮人肉的师傅,他刀工一流,三千余刀,一片一片,血是黑的,肉是腐的,可她的眼睛却还是睁着!多痛快!多痛快!”
“你真应当看看,那几天。我特意用珍贵的蛊毒在她身上,要的就是折磨她,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什么武功?什么绝学,不过是添头。你最该看的,是她死不瞑目的眼,嶙峋的白骨,赤黑的血孔!”
“多好,多好...”她笑的让人不寒而栗,惊心动魄的恶行在她口中如戏般荒唐。
许临清听完一切,复偏头。低声道:“你为何...恨她至此。”
长宁打定主意要让她死个明白,道:“她杀了我的母亲灵姬王后。一命偿一命。她罪有应得,该死。”
许临清被围困在中央,却毫无囹圄之感,淡然自若,丝毫没有将众内卫放在眼里。闻言女子将目光落在粗粝的墙壁之上,一命偿一命吗。
一命偿一命...
她轻笑,望着椅子上赵敬的尸体,面色如常道:“想不到你就算是死了,因你而起的杀虐仍不休不止。”
随即她转过身对长宁平淡道:“你杀错人了。”
长宁怎会信她一面之词,当即反驳道:“你说什么!?此事我亲眼所见,不可能有错!当时秦霭禾就是他手下的一条狗,指哪咬哪,愚忠无情!”
人有前面,长宁这般说秦霭禾不过是因为站在她的视角控诉。
可是许临清却说:“你不仅杀错了人,你还杀错了恩人。”
“什么意思?”长宁追问。
女子噙笑,眸中却是冰冷的寒意,她道:“那夜冬至,母亲领命深夜入宫,皇帝命她杀了灵姬王后,她却并未下手,甚至助王后渡脱。”
“不可能。”长宁断言。
“她亲手将母后的尸体交给赵敬,我亲眼所见!你休想蒙骗我,我绝不会信你。”
“因为失败了。此事尽在赵敬掌握中,他想利用母亲杀死王后与你结仇。”
“没有道理,我那时算得威胁吗?”
“你不算,灵姬王后算。”
这事原先在许临清脑海中不过是回忆中的细枝末节,可此情此景,她将一切串联起来后才明白原来很早母亲便是他手中的一颗棋。
“灵姬王后才是他的心头大患。当初他算到母亲仁善,于是任由她们逃脱,却在灵姬王后渡河之时,群箭出,射死于江河中。”
“二人分别后,夜色昏暗,母亲看到马上的灵姬尸体后心知败露。”
“才有了你后来看见的一幕。”
“胡说八道。”长宁嗤笑,果真是死到临头心生惧意,竟编出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