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伸出握冷清兵器的手,勾起遮住车窗的帷幔,让姣姣的月光流淌进这个只有他们的空间。沉铭转头看向许临清,晶莹的月光洒在他的肩上,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他望向许临清的眼神中全是认真,万物寂静,只听见他说:“我在等你。”
许临清的浅笑一寸一寸淡去,她的表情中藏着极淡的苦涩,隐秘在黑暗中。皎皎的月光洒满马车,却照不进她的心里。
她的反应不是沉铭期待的,可他也明白今日说这话很是唐突,至少要给她一段时间考虑。于是他坐正,克制住汹涌的内心,没有追问一个答案。
“不必困扰,你永远有选择的权力。”
许临清余光瞥见他略显局促的手正轻捏衣角,他的内心远没有嘴上那么云淡风轻。可是他很真诚,对于感情,沉铭向来坦荡专一。
可是许临清呢?在刚才他说在等你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如何利用沉铭。
如果可以用沉铭,如果沉铭自愿为她所用,那她不用谋划这么多年,甚至再过几月,她的夙愿便能了结。她的胸腔颤动,她不禁看向沉铭。奔涌的思绪万千,她一向冷静。可此刻,她沉浸在突兀的喜悦中,沉铭言行表明她在沉铭心中分量很重,可是能重到为她弑君吗?万一呢?万一他愿意!那狗皇帝便会在几月后死去。如果这样——
她停顿了,如果这样她的愿望实现了,那沉铭呢?
利用一个人,要以物换物。可是,沉铭会要她的东西吗?
算了。
许临清垂眸,从念起要念灭,她只用了几个瞬息。
见她对自己的告白沉默,反倒是沉铭主动侧问:“你怎么了?”
“席间风吹疾首?”
其实不然,许临清没有那么脆弱。但她顺着说:“嗯,血腥气太冲了。我许多年没离死亡这么近了。”
沉铭了然,他为许临清掀开帷帐,明亮的月光照耀着车内,让黑暗中的恐惧瞬间消散。
他说:“说来,你我十几岁时,第一次感受到死亡是在漠北。你记得吗?单于头曼。”
“记得。”那次,许临清清晰的看见他头颅被割掉后的齿轮,知道原来死对于军人来说这么容易。
那颗头颅滚到她的脚下,前一秒他还是高高在上的自得首领,下一瞬便成死肉一抔。如今多年过去,她依旧记得那颗头颅的眼神,是属于战场的死不瞑目。
所以她从那时起就暗下决心,身为一名军人可以死,但必须死的有价值。她可以死在征战万里的异乡,可以死在军旗侧、马头处,只是,绝不可死在昏君的铡刀下。那肮脏的、腥臭的、丑钝的名为皇权的铡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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