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由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渐渐呼吸平稳,昏睡过去。
把他架来的两人像是老头的儿子,看见自家爹这副模样心里慌张,跪在亲爹身旁,抬头问邢清章:“这......我爹他,他......”
“无碍,只是暂时昏睡过去,不久后便会苏醒。”云既明恢复那副温和模样,不嫌疲惫地叮嘱:“日后要好生照顾他,莫要沾染风寒,也不可再受刺激。”
“是,是!”两人止不住磕头,跟看见活菩萨一般感恩戴德道:“感谢顾大夫的大恩大德,感谢葛公子的大恩大德,日后只要有事,尽管来找我们,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在所不辞!”
自那日起,这些流民乞丐都记住清安院的活菩萨顾大夫,也记住了菩萨身边的葛公子,他们二人以及清安院,在这些人心里,要比那些大世家们要讨喜得多。
天越来越冷,邢清章下山时带的厚衣裳根本不足以抵御风寒,他也没多余的钱财去给自己添衣裳,毕竟做一件大氅的银子,能买回来的药材,足够应付过这个冬。
不过天一凉,他的腿脚总会僵硬很多,今日开门早,还没什么人来,平安在后面准备早饭,时不时传来一声喷嚏,邢清章搬过平安常坐的木凳,双手扒住药架,伸出一只手臂去够最上面的木盒,不过他来回摸也没碰着,以为自己个子不够,又踮起脚尖。
所谓眼不见为净,他自己看不到,也不知道这副架势有多危险,不过要是让其他人瞧见了,肯定要胆战心惊一番。
邢清章不矮,一米八的清瘦个子衬得他玉树临风,不过在云既明面前显得小,但是算一算,他要比云既明早生两年,不过瞧不出来。
而云既明进来,就看到这位“小巧”的瞎子脚下站一只到他膝盖高的木凳,还不满足地掂脚,扒住摇摇欲坠的药架子,若是再用些力,人连药架一起翻倒在地。
“你做什么?”
邢清章拿药专心,冷不丁地听到身后那么一句,吓得一个激灵,手没扒住,脚下一滑,自木凳上仰过去。
心脏骤停,他张嘴吸了口冷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吸完,结结实实地落入一个暖炉般的怀抱,烤得他有些热,身上的冷汗全被烘干。
“你也是够能耐,一点也不老实,往药架上爬什么?”邢清章还没从火炉里缓回来,就听见头顶响起的声音,他手扶在云既明胸膛上,感觉到他说话时的震动,带上一股麻意,沿着指尖小蛇一样顺着血液往心脏爬。
邢清章挣扎着要起来,云既明也顺他的意,把人松开。
“最上面放了人参,平安染上风寒,从昨夜就一直咳嗽不停,我想给他煮一根。”邢清章抬手捏一捏自己有些发热的耳垂,想要用手指冰下去,谁知更热了。
云既明抬头瞧一眼,喊:“钱益。”
钱益就知道这种苦力活轮到自己,翻了个白眼,走过来。
云既明伸手接过钱益手中的东西,钱益便动作敏捷地踩凳拿下那个沉木方盒,打开一瞧,乖乖,三根人参呢!
“煮哪根?”云既明问。
邢清章过去挨个摸一遍,挑出个时日最长的,递给钱益,有礼地说声:“多谢。”
钱益得令,去做自己的差事,熬药。
“这个给你。”云既明把手中东西递给他。
大门敞开,屋外的寒风鱼贯而入,瞬间裹挟邢清章。
“什么?”他僵硬地伸出手去接,布料摸起来柔软,并且厚实有重量,像是棉衣裳,他顺着朝上摸,摸到微硬的毛草。
“这是......”
“大氅,我命人给你做的。”云既明拿过来抖开,给他披上,厚实的温度烘烤着邢清章,身边传来云既明特有的清爽味道。
“我不要。”邢清章伸手要脱下来,云既明霸道地把领绳系好,给他拢紧帽檐。
“老实穿着,总共就三根人参,难道你也想喝一根?”云既明逗趣道。
这倒戳中邢清章内心的痛,他把人参放在药架最高处,就是因为这三根人参是他这清安院里唯一值钱的,怕被偷,才藏得那么高。
“谢谢你......”邢清章没再挣扎,不过模样瞧起来有些别扭,他伸手捏上耳垂,云既明瞧见了,也没在意。
“长洲。”
云既明收回的手一顿。
那声音小如蝇蚊,不过听在云既明耳朵里,异常清楚。
“你......”
这是小大夫第一次叫他的字,而不是葛公子葛公子的叫了,云既明心里仿佛通开股气似的,哪哪都顺得很,他轻笑着那折扇摆手,又忘了这人看不见,才说:“以后就这么叫。”
今日来的流民不算多,倒是来了几户富家的下人来拿药,毕竟那些大户的小姐公子们身体虚,吹点风都能卧病在床三日。
待到天色已晚,云既明伸了伸坐的酸痛的腰,起身喊上钱益要走。
刚要出门,邢清章喊住他,把一只木盒子递给他,云既明挑眉打开,发现是根灵芝,很眼熟,就是剩下两根里面的一个。
“你日日来帮忙,今日又送我大氅,我无以为报,这根人参,你拿着,和钱益兄弟煮汤喝了补补身子。”云既明双眸一直看向下,可油灯的火光映在他有些下垂的双眸里,熠熠生辉:“长洲,这也算是我和平安的心意。”
似乎怕他会拒绝,邢清章捏一下耳垂,又加上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