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热度不断升高,谁也没说话,两人的博弈在这一刻似乎陷入僵局,没人愿意退一步,他们遍体鳞伤也要争个你死我活。
邢雁鸿笑了,不是他惯用的笑,没有轻浮浪荡,更多的是愉悦,甚至是金雕击杀狼时特有的征服欲。他在驯服阿翡时,没少被那满口的利牙撕咬,与生俱来强烈的征服欲使他拥有了不倦不疲的心。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三公子。”方才的恼怒不过是一瞬,似乎是邢雁鸿瞧错了,楚心乐又披回那层好说话的和善可亲。
“啧......总是三公子三公子的叫,人家艳香楼的姐儿们才这么叫。”邢雁鸿使力的手松懈下力道,掐住下巴的手松开时若有似无地自修长的颈侧擦过。
“有什么区别呢?我生母是个厨娘,净干些下贱的脏活,还不如楼里的姐儿们成天擦脂抹粉生的好呢。”楚心乐半开玩笑似的,眼眸眯起时眼尾勾得更厉害,他眼皮薄,含情脉脉里更多的是薄情寡义。
“楚易安,你也喝酒了不成?说得都是些什么昏话。”邢雁鸿松开他,站起身。
楚心乐撑臂坐起来,活动酸麻的手腕,抬眸瞧邢雁鸿,他挡在自己身前,像一面厚实高大的墙,把本就昏暗的灯火全都挡在身后。
“伯鸾现在还有后路吗?”楚心乐问。
邢雁鸿点头,似乎对他这个称呼很满意,愉悦起来,说:“没了,最后一条后路让你给端了,三公子现在,可真是孤立无援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太过平常,像是简单地阐述,四面楚歌的情形在他这里看起来不算什么。
“所以伯鸾啊,你现在必须要和我绑在同一根绳上了,只有我才是你的后路。”楚心乐起身与邢雁鸿擦肩而过,弯腰捡起软毯上蜷缩成一团的大氅,抖开披在肩上,系好绳,回首露出侧脸,在橙红的灯火下异常立体妩媚:“现在,我们可以合作了。”
楚心乐回去的第一眼就瞧见院子里光秃树枝下站得人影,施郝鸣见人回来立马冲上去,他只穿一个厚外套,跟楚心乐身上的大氅比起来单薄多了。
“二哥,你今日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施郝鸣问。
这些时日施郝鸣有事没事就往楚心乐院里跑,除去来蹭吃的,这几日夜里竟然直接睡在楚心乐偏屋里,倒不是他非要在这,他那院子里寒酸,连个暖炉都不给烧,汝南的冬冷得可怕,要是没有暖炉,夜里铁定要被冻僵。
他每日都会在院里等楚心乐回来,楚心乐也习惯了,以前在楚家他最小,现在做别人的哥哥,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有些事耽搁了,不打紧。”楚心乐胡乱搪塞回去,拉人进屋。
施郝鸣知道自己不能多问,点头,也就不再说话。
“晚饭吃了吗?”楚心乐握住施郝鸣的手,施郝鸣比楚心乐高,两人虽然只差一岁,但楚心乐待他像是待家里最小的弟弟,不过他没什么当哥的经验。
施郝鸣穿的薄,但体热,手也是热的,这样一摸,发现二哥的手冰,就顺势攥住给他暖,他摇头,说:“等二哥回来一起吃。”
楚心乐方才在邢雁鸿那里的紧绷渐渐松懈下来,他瞪施郝鸣一眼,带着兄长的威严说:“以后我要是再回来那么晚,不必等我,知道了?”
施郝鸣依旧摇头,态度坚决。
楚心乐这几日相处下来,发现施郝鸣这孩子倔得很,一根筋,冬日外面天寒地冻,尤其到夜里,连呼吸都异常困难,他劝过施郝鸣不要在屋外院子里等他,施郝鸣就是不听,楚心乐也就不再说。
两人进屋,青竹玉莲把饭菜热好,尘凡去自己房中换了身衣裳。
今日的菜丰盛,有道清蒸鱼,楚心乐发现施郝鸣爱吃鱼,总是认真小心地剃刺,有时候能吃下去一整条,楚心乐就不爱吃鱼,也懒得耐下心来去剃刺,不过这是借口,他不喜欢鱼腥味,按理说他们楚家生在琴川,水乡之地,水美鱼肥,多是渔民靠打渔为生,可楚心乐就是不喜欢吃鱼,打小就这样,幸好家里父母大哥惯着,一日三餐里净给他做肉吃。
楚心乐本来就没什么心情,陪施郝鸣吃饭,将就着扒拉两口就饱了,把筷子放到一旁,抬眼看对面埋头吃鱼的施郝鸣。
施郝鸣眼尖,余光瞥到二哥放下竹筷就抬起脸来,问:“二哥吃好了?”
楚心乐颔首。
施郝鸣蹙起眉,说:“二哥,你吃得太少了。”
“不少,挺多呢。”楚心乐把面前的饭碗抬起来面向他,嘴贫道:“半碗饭呢。”
“......”
施郝鸣无话可说,埋头剃刺,把一块光滑的鱼肉放到楚心乐碗里,说:“哥,你尝尝,没刺。”
楚心乐摇头拒绝。
施郝鸣面露失落神色,也把竹筷放下,只吃了小半条鱼。
“怎么不吃了?”楚心乐问。
“二哥你也吃,每次都我一人吃一条,显得我像猪。”施郝鸣抱怨。
楚心乐早就体验过这人的倔,知道自己不吃这小子也不会吃,拿起竹筷把碗里那块鱼肉放进嘴里嚼几下,胡乱咽下去。
“好了,你吃吧。”
“好吃吗?”施郝鸣问。
那模样像极了孩童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别人,急着要得到别人肯定。身前的人明明不小了,可露出这副表情居然一点也不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