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妍想了想:“妾若答应了陛下,陛下可否也答应妾一事?”
皇帝微微扬眉:“何事?”
徽妍注视着他,道,“陛下答应妾,若将来情意生变,互不可为怨怼煎熬之事。”
皇帝才提箸,闻言怔了怔,看向她。
“何意?”皇帝意味深长,“你我第一日谈情,却要说到无情之时?”
徽妍弯弯唇角,理直气壮,“陛下行军征战,治国定策,都会将最坏之事纳入筹划;此事关乎陛下与妾终身,自当也该如此。”
皇帝只觉有趣,“哦?何谓情意生变?何谓怨怼煎熬?”
“情意生变,自是陛下爱上了他人。”徽妍道,“怨怼煎熬,便是陛下爱上了他人,又待妾不冷不热。陛下知道妾本寡德之人,必定日夜难安,哭泣吵闹。”
皇帝想了想:“便是说,朕不可再爱上他人?”
徽妍不置可否,却温柔一笑,“妾是为陛下着想。陛下若以妾为后,此事传出去,只怕有辱陛下声威,故而还是先商议为好。”
分明师威逼,何来商议。皇帝看着她,只觉啼笑皆非。
他一向知道这女子心思多,也不像面上看上去那般贤良。太傅不是大儒么,自家女儿到底都教了些什么?心底嘀咕。不过皇帝并不以为忤,也许就是她这般心性,会教他着迷。连殴打都领教过了,还在乎说话贤不贤良么?
皇帝不答话,却道,“全在说若朕变心了要如何,你若变心了,又如何?”
徽妍断然道:“妾不会变心。”
那可难说。皇帝心里“嘁”一声,司马楷、右日逐王、还有朕舅父……天知晓将来还有谁。
皇帝忽然觉得,如杜焘所言,自己这个皇帝当真憋屈。别人情投意合,都是恨不得歃血立誓白首百年,自己看上的这位倒是好,先是不肯入宫,现在肯入宫了,却先想着散。
“朕亦不会。”他淡淡道,见徽妍张口又要说,斩钉截铁,“此事不必再提。”
见他板起脸,徽妍抿抿唇,不再说话。
那双眼睛清澈无辜,皇帝看着,心中一软。他叹口气,道,“那么朕若答应,方才之事便也说定了,是么?”
他居然一直咬着不放,徽妍无奈,觉得脸开始烫起来。
“嗯。”她嗫嚅地应一声,却又道,“不过还是莫这般急,妾先与家中说过才好。”
“还要如何说?”皇帝不解,“下旨便是,或将戚夫人与你兄长请入宫中叙叙话也无妨。”
徽妍忙道:“不可,这般会吓着母亲,陛下知晓,她身体不好。”
“怎会吓着?”皇帝莫名其妙,“入宫为后又非坏事。”
“可母亲一直以为陛下是刘公子。”徽妍哂然,“母亲最不喜人诓骗。”
皇帝不以为然:“是朕诓骗了她,怨朕好了。”
徽妍窘窘,“她岂敢怨陛下,只会怨妾。且她也一向不愿妾入宫,陛下,且缓一缓,待妾自去与家中说清。”
她又露出哀求之色,皇帝彻底没了办法。
“陛下……”徽妍想再说,皇帝道,“知晓了,用膳。”说罢,继续将她搂着,提箸布菜。
***************************
徽妍觉得,这两三日来,青天丽日,时辰总是过得飞快。
与心上人在一起,是如何模样?
这般问题,若在徽妍十几岁时问她,她会觉得大概就是跟着一身白衣的司马楷每日待在一起,他写字,她弹琴;他读书,她弹琴;他下棋,她弹琴……而若在徽妍二十前后问她,她则会觉得一片茫然,答不出来。
而现在,徽妍知道,自己似乎正过着人生中最高兴的日子。她每天睁开眼时,首先想到的是皇帝,闭上眼时,首先想到的也是皇帝。他虽然仍然国事缠身,但每天都会到漪兰殿来。而每到这时候,徐恩和吴内侍就会识趣地摒退宫人,带走蒲那和从音,将宫室留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