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徽妍来到,李绩很是惊讶。他的住处很简朴,不大的院子,却有十几个人。徽妍一眼看去,包括从前见过的鄯善人吾都,有汉人有胡人,大约都是跟在李绩的商队中做事。
见他们神色诧异,徽妍也知道自己贸然登门失礼,有些不好意思,对李绩道,“李君,附近可有便于商议之所?”
李绩却笑,回头用胡语跟众人说了几句,众人笑起来。
吾都用半生的汉话道:“王女君,我等这住处虽简陋,却有大把胡桃,还有干蒲桃!比外头食肆好,反正你又不喝酒!”
旁人也符合,未几,就有人用盘子盛了各种胡地的干果食物出来,有好些,徽妍只在匈奴见过。
见他们这般热情,徽妍也不好拒绝,笑笑,与众人坐下来。
众人知道是徽妍给了他们三匹骆驼,还与他们合作卖货,都围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她。
徽妍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瞅瞅李绩。
李绩笑了笑:“他们都是我在西域带来的伙伴,莫看他们爱傻笑,遇到盗匪个个不含糊,我等出生入死数年,亲得似兄弟一般。女君与我议事,但说无妨,不必瞒着他们。”
徽妍讶然。她本以为这商旅也似别处一般,李绩是主人,其他人不过请来的帮手,这么一说,却似乎不是了。
他既然如此言语,徽妍便也不客气,将这两日思索的问题一一说出来。李绩与众人都是贩货多年的人,从进货到贩货,各环节了如指掌,与徽妍讨论起来也直率。
两 边合作过一次,算得顺利,此番的生意虽大些,却也没有大障碍。谈到素缣的本钱时,李绩仍坚持要承担五成。徽妍知道他此举,是仍担心赵弧捣乱,说动她不把货 给李绩。上次王缪说李绩曾打听素缣的来路,想来亦是这个缘由,怕一旦徽妍反悔,他自己直接去进货。人皆有防备之心,李绩既然还不是十分信任她,徽妍也不强 求,反正此事有利无害,应承下来。
不久,契书的内容便敲定下来,双方均无异议。
“素缣何时可到长安?”送徽妍登车时,李绩问。
徽妍算了算日子,道,“五日内。”
李绩看着她,没继续问下去,却有些意味深长道,“女君身边,亦有许多女君这般出身的女子经商敛财么?”
徽妍道,“唯我一人。”
“如此。”李绩颔首,笑笑,“无怪乎。在胡地,如女君这般的人亦是不多。”说罢,对她一礼,转身返回宅中。
徽妍讶然,看着他身影消失,不禁细想起这话来。
我这般人么……
马车走起来,夕照的光影透过车窗,辘辘交错。
徽妍忽而想起过去,还有今日种种,心中亦不禁自嘲。
是啊,她被迫去匈奴八年,回来得罪了皇帝,还不顾身份,偷偷去经商……也许她这般人,看起来的确是不知好歹,世间少有呢。
不知是不是真的伤了风,徽妍当夜,有些头疼。
王缪勒令她在家歇息,谁来请也不得出门。徽妍自己也有心事,规矩从命,安安分分地待了两日。
曹谦办事很得力,素缣按时从弘农抵达了长安,徽妍亲自去看,品质与从前无异。李绩看了货,也很是满意,爽快地按照契书所议,付了部分本钱。
“李君何时出发?”签下了契书之后,徽妍问。
“还须买些浆食,端午前就走。”
徽妍知道胡人们不过端午,天气已经热起来,旅途艰苦,须赶在酷暑来临之前越过那些气候难捱的地方。
说了些祝福保重的话之后,徽妍也不多耽搁,告辞离去。
才登车,李绩忽然叫住她。
只见他走过来,似犹豫了一下,拿出一块黄澄澄的物什,交给她,“此物,赠与女君。”
徽妍接过来,却见是一块虎魄,不大,却晶莹透亮,里面还有一只小虫,白色的翅膀似素纱一般,看着很漂亮。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