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那字迹与指印,确实是你的么?”徽妍问。
王璟面有愧色,颔首,“正是。”
徽妍心底叹口气,对曹谦道,“曹掌事,我行囊之中,有些财物。去取这契上的数来,还与债主。”
曹谦忙答应,匆匆走开。
田荣听得此言,惊讶不已,笑逐颜开,向徽妍作揖道,“小人早知府上明理!多谢女君!”
徽妍不与他多说,待曹谦取来钱物,只见都是黄澄澄的金子,足有二三斤。徽妍看着曹谦称量分割,交与田荣清点,无误之后,道,“借契还请还来。”
田荣忙不迭地让从人将借契奉上。
徽妍收了,转向兄嫂。
二人神色复杂,王璟十分过意不去,“徽妍……”
徽妍微笑:“兄长不必多说,母亲他们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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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家宅是徽妍的父亲亲自定下的造式,有前庭、前堂、几处宅院以及后园,工匠都是京城过来的,用料做工皆上乘。
晚风徐徐,带来庭院中月季的香味。徽妍跟着兄嫂来到母亲戚氏的宅院中,只见屋里已经亮了灯,传来小童欢笑之声。
戚氏今年五十多岁,正在后宅教女儿用织机,三个孙子孙女则在房中玩耍,十分热闹。见徽妍回来,戚氏高兴不已,却又老泪纵横,抱着她大哭一场,众人劝解一方才罢住。
“怎这么慢?”她埋怨道,“家人早来报你已到陕县地界,你兄嫂说要迎你,出去了许久不见回来,我差点等不及要去看。”
王璟夫妇脸上有些尴尬,徽妍忙道,“是我路上耽搁了些,母亲,如今不是到了?”
戚氏露出笑容。母女分离了八年,戚氏拉着徽妍的手不肯放,看着她,似乎怎么也看不够,问她路上如何,在匈奴可曾受人欺负。
徽妍依偎在母亲怀里,亦是许久未有的温暖,擦着眼泪一一答来。
“八年,简直似做梦一般。”戚氏说着,眼圈又发红,“想你当年离开时,不过萦一般年纪,如今你归来,萦已经长大,母亲亦两鬓苍苍。徽妍,母亲总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父亲去时,亦总念着你……”
说到难过之处,众人又垂泪。
徽妍的妹妹王萦今年已经十五,虽稚气未脱,却已是亭亭玉立。对于徽妍,她只有些约摸的印象,如今相聚,她望着这位姐姐,眼里更多的是好奇。弟弟王恒,如今却不在弘农,母亲告诉她,王瑱到雒阳求学去了。
就算父亲去世,王瑱不在,这仍然是一个热闹的家庭。王璟夫妇,生育了两男一女,大的八岁,中间的五岁,最小的才三岁。一番倾诉之后,徽妍取来将自己在长安置办的礼物,送给家人。众人皆是欢喜,孩子们得了玩具,高兴不已。王萦儿时离开长安,对那里也已经不太熟悉了,看着姊姊送给她的物件,爱不释手。
看着众人喜气洋洋,徽妍心中亦是满足。此情此景,若在几个月前,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戚氏拉着她,让她说在匈奴的事,徽妍说起阏氏和她的儿女们,还有匈奴的风俗。众人听故事一般,津津有味。
“瑜主这般坚强女子,竟早早离世,实为可惜。”戚氏叹道。
陈氏笑着小声道:“姑氏莫忘了,若非如此,小姑如何归汉?”
戚氏恍然了悟,忙道,“正是正是,老妇真糊涂了!”
徽妍在母亲房中一直待到夜深时分,直到哄了母亲睡去,才起身离开。
才出房门,却见王璟立在外面。
“徽妍,”面带愧色,低低道,“难为你了。”
徽妍知道他还放不下那借债的事,忙道,“兄长不必挂心。”
“徽妍,你不知晓。”王璟叹口气,“今日若非你,此事只怕无法收拾。”他停了停,道,“徽妍,家中已经无多少余财可用了。”
饶是已经有了些准备,听到这话,徽妍还是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