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昆仑后,她仔细看了后魃身上那些伤口,每一处都直击软肋,出手利落,仿佛早就知道其罩门所在,一击中的。
难道真如颍川所言,此人……许是魔族?
她一路心绪难宁,不知怎么的,总想起他站在那盏飘摇的灯下,望着她的眼神。
江疑说的那些,他定然都听见了。
说不清为何,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
无端烦躁。
“陵光?”突然有人唤她,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笑,“你再走可就撞树上了。”
她猝然回神,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觉中走到了玲珑花海里,前言正是一株百年的树干。
一道银白的身影踏着月色冉冉而来,鱼鳞轻甲,衬得面目白皙,长发高束,端的是英姿卓然,只是那眉宇依旧秀丽,便是如此利落的装扮,也遮不住女子的柔婉。
若不开口,倒像是江南书香世家的闺秀。
陵光愣了愣:“……庚辛,你怎么来了?”
花下的女子卸了腰间刀刃,化去轻甲,颇为自在地耸了耸肩,“刚从北海回来,同孤岐山的妖兽打了一仗,要不是东华和执明抽不开身,我才懒得帮他们管这破事儿。”
陵光被她气笑了:“嘴硬,不是你担心东华才从婴梁山回来,伤势未愈,替他去的么。”
“嗐,这你可别跟东华提。”庚辛同她赔笑。
看着眼前似是柔弱的女子,陵光心生无奈。
“堂堂白虎上神,敢做不敢当。”
庚辛挠了挠头,一脸尴尬:“……你又不是不知道,东华这人,较真起来跟佛祖似的,也就执明能架得住他念叨,我可受不了,还不如让我去多杀几个妖兽呢。”
“诶,我听说你最近多了个小跟屁虫?”
陵光斜了她一眼:“谁说的?”
“颍川山主啊!我之前刚巧碰上!”
“……”这个嘴上没把门的。
“不是跟屁虫。”她叹了口气,“一条小玄龙,在婴梁山的时候替我挡了毒齿,我将他带回来疗伤。”
“我可听说他叫你‘师尊’啊。”
“那是……你能不问了吗。”越说越头疼。
见她如此,庚辛反笑:“能让你无可奈何,倒是稀罕。”
她迟疑几许,忽地扣住陵光的腕子,“走,带我去瞧瞧那条小玄龙生的什么模样!”
“哎!”陵光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她风风火火地拉回了云渺宫。
还没进门就险些撞上镜鸾,她手里捧着药和纱布,还是干净的。
见到她二人,忙屈身行礼:“主上,庚辛上神。”
庚辛一把抓住她:“可有见着你家主上金屋藏娇的小公子?”
“金……金屋藏娇?”镜鸾也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先陵光。
她正扶着额,一副已经懒得解释的无奈样儿。
庚辛的脾气镜鸾也清楚,素来都是说风就是雨的,虎得很,想了想,答道:“在后头的水榭呢,我方才……”
“走走走!进去瞧瞧!”话音未落,庚辛已经拽着陵光,风似的呼啸过去了。
镜鸾端着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方才听他说想先清洗一下来着。”
云渺宫水榭,说是片池塘,却是昆仑山主峰唯一一口温泉,穿过游廊,便能望见一片云雾蒸腾,水榭三面山壁,遮蔽雨雪,甚是安静。
陵光一再回绝,还是架不住庚辛这手劲儿,心如死灰地被拖了进去。
今日的雾气有些大,风却不冷,将眼前的迷蒙吹淡了些,便能望见不远处的塘里站着一人。
雾模糊了面容,氤氲在其周身的雾气,慵懒而缓慢地舒展着,即便看不清,也能从那轮廓看出必然是挺拔修长的。
再走近些,能看到一道道暗红的疤,最新的那道口子,才刚将血净去,留下泛白的边缘。
腰身精瘦,肌肉匀称,抬起胳膊的时候,背后的蝴蝶骨舒展开来,便是那么多疤痕,也十分好看。
哗的一声,水从他头顶灌下,淌过蜿蜒的伤疤,溅到岸边的细叶。
微微侧身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那条漂亮的人鱼线。
那副身躯,似比这温泉还要炽热,
“哇哦……”庚辛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赞叹,吓得陵光慌忙去捂她的嘴。
可惜,声音还是溢了出来,惊动了水中的人。
“谁在哪?”重黎警觉地回过头,只望见两道人影仓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