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步清风连头都没抬一下,将手中的帕子搁在一旁,从怀中摸出一瓶药膏来,理所当然地给她抹上,“姑娘家的手,别这么作践。”
余鸢看了眼自己的手,满是大大小小的擦痕和淤伤,新旧皆有。
“我伤成什么样,与你何干?谁稀罕你的药,惺惺作态……”她不耐烦地甩开手,本想将药瓶打掉,哪成想劲儿使打了,步清风白白挨了一巴掌。
余鸢看着自己的手,一时也僵住了,待回过神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自找的。”
她晓得这人脾气好,但脾气再好,也架不住被人扇耳光,等着他回嘴等了半天,却听到一声叹息,他起身走过去,默默将药瓶捡了回来,挽起她的袖子,继续涂药。
“你!……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余鸢瞪着他骂道。
“大概是的。”他静静地垂着眸,涂药的动作很轻,但攥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却又捏得很紧,她挣了好几下都没挣出来。
“步清风,你要是还把我当做余念归那个蠢丫头就大错特错了。”她冷冷道,“你这般不识好歹,迟早有一日我会杀了你!”
“是吗。”步清风淡然地撕下自己的衣摆,给她包上,颇为坦荡地看了她一眼,“那你怎么不动手,反正我死在这还是死在外头对你来说也没分别。”
“你……!”余鸢咬牙切齿地举起了短刀,抵在他喉间,“你以为我不敢吗?”
步清风平静地眨了眨眼,没有答话。
僵持良久,余鸢觉得自个儿都都发麻了,这厮竟也没有半分惧意。
“你当着不怕死?”
他低笑了声:“我是个早该死了的人,苟活这么多年,也不亏了。”
“……神经病!”余鸢白了他一眼,收回了刀,“今日没兴致,改日再收你的小命。”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包扎好的双手,药膏清凉,涂着很舒服,她在心里暗暗呸了声,懒得理会。
步清风收拾好药,坐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擦拭着自己佩剑。
“天虞山的事,你还记得多少?”他忽然问。
余鸢瞥来一眼,没好气道:“不记得。那是余念归的记忆,又不是我的……”
“我去问过渺渺了,这些年操控那具躯壳的是你的神识,你多少是记得一些事的。”
余鸢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渺渺”是谁。
“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你烦不烦!”她恶狠狠地扫了他一眼,屈着膝背过身去。
“你……”
“步清风,刚刚跳下来是我脑子抽了,我杀人放火,满口谎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那些同门同道不都憋着劲儿要把我生吞活寡,你能不能别跟我说话,别理我!”她烦躁地一脚将石头踹进毒潭里,那石头转眼间便被四周剧毒化成了水。
她吼完之后,身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要不是还能听到他的呼吸,还以为人已经死了。
这么僵持久了,又极是尴尬,一肚子火憋得人脑子疼,悄然回过头,却见他在石壁旁来回转悠,不知摸索着什么。
“你干嘛呢?”她不解地问。
“问你话呢!”
“你真哑巴了?”她抄起一块石头砸中他的后脑勺。
步清风捂着脑袋回过头,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委屈:“……是你让我不要理你,不要跟你说话的。”
“……”这特么是不是个傻子!
她头大地扶着额:“别瞎找了,你过来。”
带他走近,她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步清风犹豫半响,还是坐了下来。
“手伸出来。”她不耐烦地拍了下他的胳膊。
步清风迟疑少顷,递出了自己的手。
掌心还留着青紫,毒性未除,却不知为何没有再深入到经脉中。
余鸢疑惑地皱了皱眉,没有细想,凝灵于掌,将毒一点点驱散了去。
“方才你给我上药,这人情还你。”她合着眼,冷冰冰的打断了他。
胳膊却在此时被人轻轻戳了两下。
“干什么!……”这人是要烦死她吗!
她睁开眼,却见一只平安符,缀着素色的穗子,做得很是精巧,唯独这几株青竹绣得良莠不齐,一面细密精致,一面针脚稀疏,都能看到底色了。
余鸢一怔,茫然地看向他。
“余师侄的女红学得很好,同门的衣裳若是弄破了,时常去找她封补,便是破了个洞,她都能补得完全看不出来,当年的平安符有两只,一只给了渺渺,一只给了我,明明是同一个人绣的,这两面却是天壤之别,你怎么看?”
步清风的声音不温不火,没有逼问的意思,但余鸢却有种被逼到墙角的紧迫感。
“你分得清自己几时是余念归,几时是余鸢吗?”
她被问得头皮发麻,一巴掌拍掉了那枚平安符,悻悻道:“这只是个巧合,当日那蠢丫头缝着缝着自己累睡过去了,我瞧着糟心,顺手缝完了另一半,你少在那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