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已经不在了,他须得早做打算,长潋法力所剩无几,镜鸾亦是伤心欲绝,若是其卷土重来,他能否守得住这里
就这么心如乱麻地想了很久,殿中吊唁的几个妇人是何时走的也全然不知,回过神来,四下便只剩他一人了。
主峰高险,从云渺宫门前望出去,能看到孟逢君和步清风等人带着各派弟子打扫战场。
昆仑失了护持,西海已然面目全非,那么多妖兽和同门的尸首要清理,没有闲暇去发呆,伤神。
楚司湛也在那,做的虽不多,但这时候多一双手也是好的。
这一战,在仙门各派间掀起轩然大波,那些没能及时赶来的同道中人也不免惶惶。
天虞山已故掌门的神魂,原是千年前陨落于不周山的朱雀上神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众人意外之余,更是感到了不安。
连朱雀上神都魂飞魄散了,这世间还有谁能与无尽一战?谁能力克玄武,保得四海太平?
无尽留下的那座高台依旧矗立于海上,此等造物之能,敢教高山拔地而起,眼下这座台子好像也不足为奇了。
石板上的血迹无人清理,楚司湛才哭过一场,看了又双目发红。
云衡在旁看着,心里也十分不好受,觉得应当劝上两句,可他平日里都是嚣张跋扈,只有别人哄他的份儿,真轮到自己了,才发现读书少,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再者,他那日也被带出了昆仑山,沦为人质,若非如此,昆仑说不定还能再等几日。
也就不会被逼着撤去护持,云渺渺也不用拿命拖延
想到这,他多少有些心虚,犹豫半响,给楚司湛递了块帕子。
可话,却说不出半句。
楚司湛呆呆地望着地上的血,没有接,直到一青衣道人走上前,躬身蹲下,摸了摸早已干涸的血迹。
此人面容生得颇为俊秀,宽肩窄腰,身形精瘦,那身翠色的纱衣披在他身上,别有几分风流矜贵。
他抬起头来,瞧了楚司湛一眼:“你就是人间新君?”
声音也温柔好听。
楚司湛愣了愣,疑惑地望着他。
这几日他都沉溺在悲痛中,过得不知今夕何夕,只觉得此人眼熟,却想不起他是谁。
似是看穿了他的不解,眼前的男子微微颔首,笑道:“忙于琐事,倒是忘了前来打声招呼,在下苏门山掌门,楚长曦,小国君安好。”
楚司湛略显茫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按着仙门礼数,客客气气地回了一礼。
云霆和应燃看不到的时候,他无需在意太多的繁缛节,想这么做,便顺其自然地做了。
楚长曦微微扬眉,些许意外。
“小国君客气。”
他走近几步,看着楚司湛苍白的唇色,眉头微蹙,突然伸手去探他的额。
不仅是楚司湛,云衡都被吓了一跳。
“休得无礼!”他自是想拦,但凭他眼下的工服,岂会是楚长曦的对手,拂袖间,就将他逼退了数步。
楚长曦绷着脸,道:“连自己的主子病了都察觉不到,要等人晕过去了才晓得急吗?”
冷冷的声音令云衡蓦然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楚司湛。
“他在发烧,别在这忙活了。”楚长曦道。
闻言,云衡顿时变了脸色,盯着楚司湛瞪大了眼,赶忙上前扣住他的腕。
果然,皮肉发烫。
楚司湛铁青着脸,掰开了他的手,没好气地剜了楚长曦一眼:“不必,朕不是豆腐捏的,一点小病,用不着回去。”
楚长曦啧了声:“还挺拗”
就在楚司湛以为他会识趣地就此作罢之际,轻纱广袖拂过眼前,迎面而来一阵清风,他转眼便失去了意识。
“陛下!”云衡眼睁睁看着他跌进楚长曦怀里,被他抱了起来,那理所当然的姿态,跟抱着自家孩子似的,驾轻就熟,顿时黑了脸,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剑,“放开他!”
楚长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就你这功夫,要想保护自己的君主,回去焚膏继晷地多练几年吧,否则你谁都保不住。”
这边的动静闹得大了,惊动了不远处的应燃和云霆,二人带着禁军匆匆赶来,正欲质问发生了何事,却见楚司湛落在旁人手里,当即警惕起来。
那人立在风里,神色自若,唇边还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就是这笑,让应燃如见故人。
“二殿下”
这张脸实在像极了已故的楚旻晗,他死在意气风发的年纪,与这位仙君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不是当年亲眼看着楚旻晗下葬,亲手为其合上棺盖,应燃几乎要以为是楚旻晗死而复生了。
云霆也不由得吃了一惊,惊恐地攥紧了拳,战栗不已。
可细看,又觉得细微处其实多有不同。
楚旻晗笑起来的时候,是没有酒窝的,可此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