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车马倒也快得很,阴兵开道,沿着忘川河一直往前,便能离开地府。
霓旌扶着虚弱的长潋上车,孟婆递来些药。
“你们当真要去?”孟婆看着马车内的长潋,他的气色极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过来已令人匪夷所思,气儿都没缓过来呢,就要走,便是火烧眉毛也不见得如此啊。
霓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要做什么,我都拦不住,何况你们,罢了,我陪他一起去。”
孟婆还需守着奈何桥,抽不开身,思忖片刻,嘱咐道:“去了西海若见到君上,劝劝他莫要胡来,有劳姑娘了。”
闻言,霓旌顿然想到了司幽那头一夜尽白的乌发,无论怎么打听,都无人肯同她细说,但以她学医多年的经验之谈,定是伤及根基才会有如此骇人的巨变。
她会意地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
说罢,放下了帘子。
阴兵拉车,渐渐远离了奈何桥下,窗外是若隐若现的忘川河,一路静得出奇。
霓旌坐到他身旁,给他整理衣领和御寒的斗篷,纤细的指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灵巧地动作,没有丝毫不耐烦。
以她这些年的性子,这会儿不呛他几句都极为难得了,长潋一时有些恍然。
“我早就想好了。”她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的眼睛,“只要你醒过来,想去哪,想做什么都行,刀山油锅我也跟你下。骂我,恨我,厌恶我都没关系”
突如其来的盟誓,惊得他哑然无语。
车内沉默了许久,她吸了一口气,哑声道:“你还活着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西海交界处,众人尝试了数种突破之法依旧无果,近乎绝望地望着这座巨大的妖镜。
司幽用烛阴试探了几回,本以为这妖物只有一种魂灵支撑,却发现其中还掺杂着多到骇人的亡魂。
怨恨,贪婪,欲望,悲哀。
糅杂着无数人的七情六欲,铸成了这座固若金汤的阻碍。
时间拖得越久,越令人不安。
在全然不知西海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这不安便极容易化为恼怒和暴躁。
昆仑音信全无,镜鸾快急疯了,一遍遍地用沉霜猛击着镜面,试图让其出现哪怕一道裂痕。
众人看在眼里,哀叹连连。
司幽担心她白白耗尽自身灵力,正欲阻拦,目光扫过她所击中的那片镜面时,却蓦然一怔,话到了嘴边打了个弯儿。
“别停下!继续打!”
说罢,竟也祭出法器,朝那块镜面注入灵气。
镜鸾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照着他的话去做。
各派弟子和敖广等人也留意到个中蹊跷,先后出手。
数十道强劲的灵气灌入镜中,被尽数吞噬的同时,竟有银白的灵络若隐若现!
而不久之前,镜像另一侧,步清风带着余念归从昆仑后山逃出。
后山的妖兽虽不比前山那般密集,却也一路阻拦。
步清风将余念归护在身后,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她往西海边界赶。
西海被封后,就彻底与外界断了音讯,他也不敢肯定援兵会从哪个方向来,匆忙之中只能靠猜。
逃到边界才发现眼前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出波涛翻涌的西海,仿佛无边无际。
步清风握着剑站在余念归身前,防备着蠢蠢欲动的妖兽。
“师叔”余念归也抓住了剑柄,多少想帮些忙。
“你用灵心玦探路便可,其他的交给我。”步清风却打断了她。
他们已无路可退,以肉身对抗妖兽终有极限,虽不知这镜子是怎么回事,但多半就是封锁西海的妖物。
唯有将其破除,才有一线生机。
闻言,余念归稍加犹豫,下定决心拿出了灵心玦。
道道清光绕身而起,徐徐贯入镜中。
与此同时,身后妖兽纷纷扑来,厮杀声一刻不歇。
她晓得有步清风在,自己眼下要做的只是专心驱策法器,探明此物要害。
凝神屏息,将暗藏在镜中的灵气拧成细长蜿蜒的脉络,仿佛在黑夜中踽踽独行。
她也不清楚尽头在那,只觉得这条路极为冗长,她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出路。
心中渐渐涌上一股焦虑感,咬紧牙关继续深入。
忽然,一道灵光从眼前忽闪而过。
如明灯照亮夜航船,简直不可思议。